们将准备好的祭品装在马车上,裴韫抱着长剑看着下人们来来往往。彼时日光正盛,照得他有些犯懒,张嘴打了个哈欠的同时,远处响起一阵娇笑声。
裴韫醒神,看到了两个姑娘边打着扇子,边向这处走来。
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李家的少爷,兄弟姊妹四人有说有笑,倒是热热闹闹的。
“昨儿二姐姐可是准备了一晚上的祭品呢,一会儿可要好好让我瞧瞧都有什么!”说话的这位正是李家五娘子,不过金钗之年的姑娘身量正小,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小女儿的娇气。
那被她称作“二姐姐”的姑娘却身姿高挑,莹润的面庞噙着一抹浅笑,眸中笑意盈盈,任由五娘子打趣着。
“你莫不是嘴馋了?胆敢抢崔府君的东西吃?”李家二公子几步上前,用折扇敲了一下五娘子的手背,小姑娘疼得一下子缩回手,依偎在那亭亭玉立的姑娘身旁,不住地撒娇。
裴韫站在那晒着太阳,看着他们玩笑了好一阵。
直至那五娘子闹够了,才哄着兄长阿姊向这处走来。李家的少爷们在裴韫面前先是行了礼,五娘子随之福身见礼,身旁的高挑姑娘略一怔怔。
裴韫忙还礼。
李家二公子见那身材高挑的姑娘面露疑惑,似是恍然般暗暗责怪了自己一下,立刻开口解释道:“姝娘许是没见过他,他是府中的先生,姓裴,这几日正忙着少在府内。裴先生一身功夫俊朗,阿耶这次让他护送我们去城北呢。”
姝娘面上浮现几分羞赧,似是觉得自己方才无礼的样子太过唐突,忙福身行礼,柔声道:“姝娘唐突,还行裴先生见谅。”
裴韫忙还礼道不敢。
行过礼后,几人又说了些客套话,李家的少爷姑娘们这才一个个踩着轿凳上了马车。
裴韫转头,正好看到了李五娘子向姝娘伸出的手。熹微晨光之下衬托得两位姑娘色若芙蕖,她们不经意露出一抹浅笑时,便是连嘴角的弧度都极为相似。
裴韫有一瞬间的恍然,蓦然想起了府中的一些有关姝娘的流言。
姝娘本姓卢,单名一个“姝”字。
姝娘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在她像李五娘子那般大的时候才和母亲搬来了长安,现住在城西宅子内。逢年过节姝娘便会被自己母亲劝哄着来到李家本宅,和李家本宅的少爷姑娘们一起度过。
李珀均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姝娘。
一旦得了什么稀罕玩意,不仅自己府内的几个儿女要有,连姝娘也必须要有一份一模一样的。逢年过节裁缝为李家的姑娘们量体裁衣时,姝娘也总要捎带上。
什么翠羽明珠、玉佩琼琚,姝娘样样不被落下。
一来二去,坊间难免传些闲言碎语,可到底是忌惮李珀均的身份,无不是每每想起李家这茬方说上几句,就不得已噤声。
——姝娘是李珀均和外室生的女儿。
此流言乍听荒唐,原本裴韫只听姝娘其名,未见其人。可如今亲眼见了姝娘,心底却也将流言的内容信了个七八成。
那样相似的样貌,大抵是不会差的。
正想着,李家的队伍缓缓行进,车帐上用金线绣就的陇西李氏家徽正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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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之上人声鼎沸,宁颂和文鸿盛并肩而行。
宁颂看着熙攘的人群,不自觉噤了噤鼻子,身旁的人几步赶了上来,屈起手指敲了敲宁颂负在背上的剑鞘:“走吧,我去带你拜崔府君。”
文鸿盛这般说着,便要带着宁颂穿过人群走向城北门,宁颂当下摇摇头:“不去,我不是出来拜崔府君的。”
六月初六这天,宁颂天刚亮时就被不良帅宁严叫出来跑腿,她去给铁骑营送信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从私宅里走出来的文鸿盛。
文鸿盛身旁还立着温婉可人的素钗娘子,二人似乎刚从城北折返回来,偶遇宁颂的一刹,那素钗娘子向宁颂招了招手。
素钗娘子名叫庄月檀,正是文鸿盛的妻子。二人去年完婚后,便在长安城内的小宅内安了家,宅子虽然不大,但于月檀来说,陋室一隅可遮风雨便足矣。
二人琴瑟和鸣,庄月檀也时常来到镇安府内帮忙打打下手。
见到宁颂的那一刹,庄月檀自是欣喜的,当即推了推身旁丈夫,叫他赶紧陪着宁颂去城北走走。
私下里,庄月檀唤宁颂为“小妹”。
宁颂不好当面拒绝庄月檀的好意,便笑着对嫂嫂打了招呼,而后跟着文鸿盛走向了街上。
许是还记挂着自家妻子所言,刚走到街上文鸿盛便要带着宁颂往城北走,哪知后者开口便断言拒绝。
文鸿盛乍闻,倒是没有半分恼意,反倒开口调笑了几句:“啧,你嫂嫂便是亲嫂嫂,哥哥便不是亲哥哥?”
宁颂推了他一把,叫这大个子别堵在自己身前:“去你的,少拿我寻开心。”
文鸿盛又恢复了平日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抬手指了指街边半大的姑娘和小子,又用手肘推了推宁颂:“像你这般大的小子姑娘们,好像都会去啊。”
“求神拜佛有用吗?我自是不信。要是真有什么君啊神啊存在,那人人便也不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需要天天跪在蒲团上面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