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宁颂爽快应道。
文鸿盛倒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宁颂深饮一口,神清气爽之际才接过文鸿盛方才的话茬:“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倒是借了嫂嫂的光了。”
文鸿盛摆摆手:“可休要叫你嫂嫂知道我带你出来吃酒了,否则指不定要怎么数落着我呢。她自己过了好一段时间的苦日子,最看不得你吃半点苦了。”
宁颂徒添几抹感伤。
人声鼎沸的长街之上谈话声不断,好似也夹杂着阵阵销金窟里女人们的笑声。在这样和乐庄重的日子里,显得极为刺耳。
梨淮阁——长安有名的温柔乡,豪杰们一掷千金换美人一笑,千两万两一夜之间消散无踪,却也只能得个夜宿温柔乡的银货两讫。
二人有一言没一语地闲聊期间,那跑堂的手臂上排开了一排的碗,在他们桌前站定。
白肉、鹌子羹、蛤蜊肉、乳炊羊、茸割肉胡饼。
文鸿盛忙动了筷子,不住叫着宁颂也趁热吃。碗箸轻碰发出细碎的声响,厅堂内少有情绪高亢者。
不过也有例外的。
譬如宁颂旁边这一桌,四个衣着富贵的少年郎显然已经酒过三巡正道进行之处,酒精顺着他们的脖颈一路爬到脸颊,所过之处皆是一片醺红。
少年们不以为意,犹在行酒令,口中不是蹦出些淫.词。
“今日好不尽兴!明日再来。”
“……还来?昨儿疯一晚上了,梨淮阁那种地方……你有多少银子够再来的啊。”
少年压低些声音:“我老爹以为我在东山书院,叫家里账房支了不少银子给我使,明儿我再请你们!”
……
那几个少年勾肩搭背着走远了。
徒留满楼寂静,食客们或有几人望着四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眸中无不流露出叹惋。
宁颂嫌恶地皱起了眉:“混账东西,青天白日便吃得这样烂醉如泥,还是在这样庄重的日子!”
“少年不图作为,却在此沉浸温柔富贵乡……我若是有这样混账的儿子,定一剑斩了了事。”文鸿盛恶狠狠说道。
满桌珍馐顿时了无趣味。
宁颂端起酒盏深饮一口,见文鸿盛酒盏空了,复又为其倒上,二人再次对饮。琥珀色液体顺着唇舌流入肺腑后,二人脸色稍缓。
“东山书院……”宁颂想起了那个少年口中之语,“能去东山书院读书的,也是非富即贵的。长安有头有脸的就这么几户,若是有心去查倒是不难知道是谁家的小子。”
文鸿盛冷哼一声:“查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家里拎回去,扔到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磕上几个头,再饿上几天。出来了还是不负钟鸣鼎食、诗书簪缨的名声。”
宁颂抿唇,没有接声。
满桌珍馐食之无味,直至半晌过后,她才含糊不清应了一句,而后闷头执箸夹着盘中的白肉,劝说自己不要去想旁的。
一顿酒足饭饱,文鸿盛结了银钱,二人出门并肩而行。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街上来往人群稀疏了很多。宁颂负剑走在前面,身后的文鸿盛步伐缓慢,路过街口时有些怅然若失地望了一会儿脂粉铺子。
宁颂摆摆手:“你去吧,今天你该买什么买什么,一会儿直接回你家宅子。”
文鸿盛这才喜上眉梢,抱拳多谢,又道:“来帮我一起挑挑?”
宁颂望了望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姑娘,又看了看有些手足无措地文鸿盛,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可谁知刚走出几步,宁颂的视线忽地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闪过她视野之中,又如一滴水般汇入一片汪洋大海,顿消无影。
如雪松挺立,如松柏笔直。
宁颂脚步一顿,向文鸿盛摆了个手:“我好像……看见了裴韫,一脸火烧眉毛地追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