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手中的厚茧硌着皮肤,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竟是连呼吸也越发薄弱,如被人扼住喉咙般喘不过气。
裴韫与她齐齐沉默,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时,有老者蹒跚缓缓而来,缺了口的破碗空空凝着尘灰,雨水坠入其中,碗中不多时便混杂了泥水。
“大人……行行好吧。”
宁颂下意识看向马鞍,却突然想到刚才在城门口,她已经将身上带的全部干粮都丢了出去了。心中发窘的瞬间,却看身旁的裴韫动了动身子,同样从马鞍上拴着的包裹内拿出了两个馕饼。
这是在进城前,宁颂分给他的。
裴韫将馕饼放到了老者的破碗中。除了馕饼之外,裴韫甚至解下了钱袋,又拿出了一枚碎银放到了老者的手掌上。
“老人家……带着孩子,能走就走吧。”
“吃的……吃的……”老者干涸的双眼终是亮了一星光,他用近乎痴狂的目光看着碗中的馕饼,先是躬身连连说了好多声谢谢,而后又迫不及待步履踉跄地走向了那个孩子,“娃儿……有吃的了!”
而那被放在他掌中的银子,只是那么孤零零的躺着,从始至终没有夺得老人家一个眼神。
槐树旁衣衫褴褛的孩子,正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蹒跚走来的老人。
远处还有挖着树根的人群,他们静默无声,垂头看着一片片褐色的泥土,衣不蔽体露出瘦弱的脊背,整齐如机械般,没有半点生气。
宁颂忽然打了个抖,心中绞痛又充斥着恐惧,她看向裴韫,却发现他也如自己一般,甚至比自己更甚。
二人一言不发,立在雨中良久。
直至雨势倾盆,树下的人也所剩不多,宁颂亦不能从此境此景中抽身而去,牵着马儿缰绳的手微微颤抖,唇瓣翕动。
“为何会是这样的光景?”
没有人会回答她。
二人脚步虚浮继续前行,雨势不减,可谁都没有避雨的心思,长久的静默在二人之中弥漫,走到一片衰败的房屋周围,竟是连半间商铺也没有。
轻拍了宁颂一下,道:“避会雨吧,停了再说。”
二人向立在房檐下,又让马往里面靠了靠,堪堪遮住。
雨如珠玉坠地,水洼中倒映出雾蒙蒙的天,偏偏有雨珠狠狠坠落,打碎其中一片雨景,不远处一阵喧嚣之声,伴着小儿啼哭。
宁颂与裴韫互看一眼,皆在对方眸中看到了几分警惕,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一处房屋门被踹开,男人只身闯入雨中,怀中还抱着襁褓。
没过多久,身后一个妇人追了出来,扑倒在地抱着男人的腿,她哀嚎的声音凄厉,宁颂和裴韫听得清楚。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还你?白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喂他不说,连你都被拴着不能出门!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子饿了三四天!不如拿孩子去换口粮,下辈子让他投个好胎!”
“不要……我求你了,你怎能那么狠心?那也是你的骨血啊!”
“你不忍食子,我已经和别人家说好了,换了他们的孩子来,你我吃饱了饭就逃吧!”
食子——
宁颂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一般,可那男人的行动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一脚踹开了苦苦哀求的女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向街上冲去。
本是远远看着的宁颂与裴韫再也按捺不住,一前一后冲了过去,从男人的手中抢过来孩子。
男人满面愤恨,可看清了二人的佩剑之后,竟是再也忍不住,一瞬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头。
“侠士,侠士饶命啊!”
“饶命?虎毒不食子,你怎忍将自己的孩子置于死地!”宁颂斥道,以身为孩子挡住雨,瘦小的孩童在她的怀中啼哭到抽搐。
一边绝望的妇人似是又看见了曙光,连跑带爬冲了过来,从宁颂怀中夺过孩子,立在一边不住呢喃着。
“多谢侠士相助!多谢!”
裴韫看向了那跪谢自己的妇人。
大雨滂沱,他看不清妇人的面容,只能看到妇人孱弱的身形和一声声凄厉的谢谢。那襁褓中的婴儿贪恋着母亲的怀抱,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可方才还啼哭不止的婴儿在感受到母亲温度的一刹,只是下意识吮吸着空气,不再哭了。
似有旧事浮上心头,裴韫闭目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眼中却是愤怒掺杂着恨意,不由得一脚踹向那个男人,那男人撑不住裴韫一脚,瞬间倒地。
妇人一见状,原是满口谢意,可在这一瞬却又面露惊忧,抱着孩子挡在男人身前,哭叫着:“侠士饶命!”
裴韫握紧的拳又松了开去。
宁颂不解,愤恨道:“他虽是你丈夫!可却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虎毒不食子,如此岂非畜生不如?!”
“侠士、侠士饶命,饶命,饶了小妇人一家吧!他……他也是饿昏了头,您这次给了他教训,下次他就不会了。”
妇人跪地抱着宁颂的腿,又时不时伸出一只手摇着裴韫衣服的下摆。裴韫心中涌起不甘与气愤,却还是没有挣脱妇人。
那男人起身也与妇人一同跪在他们面前:“有些本事的都出城去抢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