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便是连裴韫自己也是迷茫的。
这些问题无人能回答他。
“抱歉,我并非是针对你,只是心里憋着一股子怨气,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吧。”裴韫歉声道。
听了这一番惊骇之语,宁颂又怎能装作没事人一般淡定下去?她虽讨厌裴韫有时的行事作风,但却不希望这人因为语不惊死不休而招来杀身之祸,更何况裴韫现在身在镇安府,若他这一番话叫旁人听去了,连带着镇安府上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敢说这些,你不要命了吗?”
裴韫默然,以沉默回答了宁颂。
直至好半晌,山野的风更冷冽了一些。裴韫才听到耳边宁颂这么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甘愿在尚书府当一个宾客呢?凭你的本事,若想在广贤军中有所作为应该也不难。”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裴韫缓缓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吗?”宁颂轻声一笑,“撇开身份说句不合时宜的话,你又没有去广贤军里试过,怎知……”
宁颂边说着话,边无意一转头,可恰好撞进了那双乌色眼瞳之中。那般淡漠的眉眼倒映着天上的熠熠星芒,又如镜一般照出了宁颂的身影。
长风袭来。
宁颂身子一抖,忽然说不出余下的半句话了。
“……不会吧?”宁颂反问了一句。
裴韫却还是那般注视着宁颂,面对她明晃晃的疑惑,裴韫既没有出声承认,又没事矢口否认,好似一座雕像一般佁然不动。
“你、你以前——”
未等宁颂说完剩下的话,裴韫却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为此甚至不惜自揭伤疤:“今天那个被父亲抱走并且要被当做口粮换出去的孩子,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看着他,我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夜风裹挟着裴韫细碎的话语,他的神情却是那般的淡漠,像是远山锋芒上的雪,好似朝阳一现就要化作虚无。
宁颂转头,用一种近乎复杂的眼神看着裴韫。
她完全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好在裴韫也不需要宁颂的回答。
“只不过那个孩子比我幸运,我被家里人换出去的时候,我的亲生母亲可没拦着。”
有关裴韫身世的重要信息接踵而来,宁颂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一样静坐在原地,久久无法消化。偏生转头,又能看到裴韫那副淡漠的眉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出自于他口一般。
“我……抱歉。”
“不用这样,我又不是提起过去就会哭鼻子的人,当真是小瞧我。”
“那什么时候有时间的话,方便给我讲一讲吗?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当我今日多嘴。”宁颂轻声道。
裴韫不以为意般点了点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怎么,你想听?”
宁颂点点头,裴韫夸张地满脸惊讶:“我这么多年憋着没说出口过,我还以为别人都不喜欢听这种故事呢。”
“我对你,有些好奇,”半晌,宁颂坦然承认道,“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给你的伤口撒盐,你要是不想说的话,随时可以把我今天的话当做耳旁风。”
“没有不想说,”裴韫站起身走出棚子,对着广袤的田野,“但至少不是今天。”
说完后,二人之间沉默良久。宁颂见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也知趣地结束话题,免得落得尴尬。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休息了。”说完,宁颂又钻回了那个角落里,她躺在草垫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耳畔传来一阵火舌舔舐树枝的声音,伴随着某人的动作,一下一下敲在了宁颂的心头。
“裴韫,”宁颂突然出声,“最后一个问题。”
“请讲。”
“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对吗?”
“什么对不对的,”裴韫笑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对错?再说了,你为宁严幼徒,就算今天这条路不对,你还有的选择吗?”
宁颂抱紧手臂,好似把自己圈在了火光的影子里:“我是没有选择,但你有啊。”
裴韫摇摇头:“这已经是我选择之后的结果了。我与你不同,不想要什么黑白对错,我只是需要这么做而已。”
回答裴韫的是一片风声。
裴韫转头,正好看到了少年人缩成一团的身影,白日那双好看的眼睛闭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