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园的下人们在不同的树上绑好了铃铛,宁颂背过身去不去看那处的下人忙活。
被这么一打岔,曲水流觞只得暂停,就算有心进行下去,可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宁颂和那堆忙活的下人身上,已经不再想什么作诗一鸣惊人了。
羽觞杯还在宁颂面前停着。
许是方才宁颂和霍七郎之间僵持的气氛有些冷凝,胆子大些的郎君便开起了玩笑:“宁兄若是打铃铛不成,这羽觞杯里的酒可还是要喝的。”
这羽觞杯能装一斤的酒,好在霍家的琼醑不醉人,便是连十三四岁的小郎喝了都无事。宁颂虽酒量还算好,但平日并不多饮,习武之人总要保持清醒,否则若出了什么岔子护卫不了身边人不说,连带着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她也不去问霍七郎到底派下人绑了几个铃铛,慢条斯理吃着琉璃盏里的樱桃,而后含笑回了那郎君的话。
“自然,若落下一个铃铛,这酒我都会喝得一滴不剩。”
说话的少年拱手,说宁兄好气魄。
宁颂淡笑,那厢下人终于绑好了铃铛,众人翘首以盼,看着宁颂缓缓站起了身。
身旁裴韫眼疾手快拉住了宁颂的手,就在宁颂将要起身的瞬间,压低了声音,说道:“大概有十一个铃铛。”
宁颂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眸中除了感谢之外,还有讶异。
方才众人玩笑时,裴韫只是静坐在那里并没有多说什么,宁颂也没有过多注意他。不成想此人竟是在靠声音,替自己数清荣园的下人绑了多少个铃铛。
虽从前领教过裴韫的本领,但此刻听来仍是心惊。
下人们行动着,铃铛自然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裴韫又是怎么做到的?
“你听出来的?”
裴韫从盏里拿了颗樱桃,淡定回话:“霍七郎说话被我听到了。”
……宁颂眉头突突直跳。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宁颂终于拔剑出鞘,看着侍女缓缓走上前,行礼站在她的身后,用白绸遮住了她的眼睛。
溪水泠泠,风声轻鸣,尽落于耳。
“宁兄准备好了吗?”
宁颂侧头,望向了说话之人的方向,显然是霍七郎的声音。
“准备好了。”
说完,霍七郎对着侍女微微示意,侍女搀着宁颂的胳膊,将她带到了百花林中。
长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宁颂手持长剑,没有立刻行动。
方才进门时,宁颂便已经将园内景色尽收眼底。她脑中临摹着园内一草一木,发觉自己站的这处是园中树木最多的地方,除常见的柳树之外,更有枫树、槐树、桂花树、茉莉等等。
万花齐放,荣园内恍若春日,一片盎然。
云舒霞卷之下,她一身月白色缠枝花纹窄袖圆领袍,在熹微日光的照耀下身上的浅金纹绣若隐若现,玉簪束发,器宇轩昂。
风拂,铃响,剑起。
银光如蛇只闻剑声裂石穿云,方才嘴角凝着静笑的少年此刻如破空而去的箭矢,轻跃而起,凡剑过,必激起漫天落花簌簌,铃铛被击中一个又一个。
剑过无痕,可风卷起花瓣飞舞,这一刻好似气刃也有了形状。
满座瞠目。
须臾,铃铛声停了。
那少年人白绸遮目松形鹤骨般站立于枫树下,她的脚下是被斩落的铃铛,不多不少正好十一个。
宁颂深吸一口气,又等了片刻。
随后才转向了有细微响动的那个方向,拱手:“宁某不才,献丑了。”
她一声话落,众人这才如梦方醒,纷纷惊叹道:“神了,一声风过就能听到铃铛在哪!而且宁兄不仅仅是击中,我没看过的话,还把铃铛的绳子斩断了吧?”
宁颂淡笑,霍七郎步伐带着几分雀跃,走到了宁颂的身后,帮她解下了白绸。
“宁小郎君叫某大开眼界,我且数数……”说完,他亲自在地上数着铃铛,有些按捺不住的亦过来和霍七郎一起数了,最后两个人一合计,霍七郎朗声,“十一个铃铛!全都打下来了!”
“佩服佩服。”
……
宁颂负剑而立,抬头漫天落英纷飞,她不由浅笑,突然好似察觉到了人群中一道视线牢牢追随着自己,不由望去。
裴韫站在原处,宛若鹤般出挑。
读书人持礼庄重,只有他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一般,抬手鼓掌。
宁颂一眼像是望进了深渊里,如潭般的眼眸唯独亮着星火般的一点光亮,好似漆黑夜空中划过的陨星一般,霎时间璀璨夺目。
见之不忘。
亦永生不忘。
四目相对片刻,宁颂心神一悸,随后挑衅般挑了挑眉毛,将白绸系在了桂花树枝上。
她缓步回坐,身旁众人寒暄吹捧宁颂不急着去回答,只是转头看着裴韫,浮华之中灿然一笑:“怎么,你行吗?”
裴韫丢了个桃子过去,宁颂手掌一张瞬间接住,前者无奈:“我不行,认输了。”
宁颂将桃子放在琉璃盏里,失笑摇头:“裴督长真没劲。”说完,转头去回答众人的吹捧。
曲水流觞被推到了更高.潮,众人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