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柳树落了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长安终于步入了寒冬时节,今年的冬来得早一些,早晨起来的时候屋子里都呵了一层霜白,寒气从窗缝钻进来,叫宁颂不由自主裹紧了被子。
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眼下终于好了大半,虽后背的刀伤没有完全愈合,但至少她能够自己行动了。
出门去找掌管内务的队士领了炭火,她回到屋子将炭好好地收拾起来,做完一切后才拍了拍手弹去掌上的灰尘,从铜壶里倒出温水,洗去了一脸的疲惫。
宁颂只身出门而去,辰时街上的人还不算太多,七拐八拐入进了一条小巷,这才看到了一个人影。
身束攀膊的月檀正往巷子的角落里泼着水,见到宁颂时,月檀小小惊骇了一下,煞有介事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宁颂探过头,看到了月檀嫂嫂正埋着什么,她伸出手拨弄了几下,看到了几根鸡毛:“你……这是在杀鸡?”
“是啊,”月檀将手上的污渍在襜衣上抹了抹,“炖了只老母鸡,给你阿盛哥吊汤喝。”
宁颂表情凝滞了刹那。
“阿盛哥可在屋子里?我来看看他。”
月檀端起盆,领着宁颂从角门进了宅子。他们的宅子不算大,和达官显贵的府邸自然无法相比的,不大的宅院仅供两个人居住,前院收拾得干净整洁,后院养着一些家禽,宁颂站在院子里盯着大扫帚的时候,还能听到后院公鸡啼鸣。
“早上你阿盛哥扫了一会雪,实在太冷了,我就叫他回去暖暖。”月檀吃力地扶起扫帚,要把它立到角落里。
宁颂忙上去搭了把手:“叫他歇着吧,雪什么时候不能扫?非要这个时候折腾。”
月檀掩唇一笑:“谁说不是呢?哪有一边下雪一边扫雪的,这个呆子。”
宁颂脸上浮现一抹轻笑,和月檀嫂嫂打了个招呼,推开重重的房门,便看到文鸿盛坐在杌子上磨剑。
许是早就听到了宁颂和月檀的谈话声,对于宁颂的到来,文鸿盛并没有意外,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更卖力地磨着,含糊不清地招呼了一句:“自己坐啊。”
宁颂搬来一个杌子,在文鸿盛旁边坐下了。
屋内只能听到几声铮鸣,文鸿盛额头青筋突起,袖子高高卷起,让人不由自主看向了他右手腕上的深紫色疤痕。
像是触到了烙铁一般,宁颂呼吸一窒。
她什么都没有说,兀自沉默了良久。
“好利索了吗?”文鸿盛问道。
宁颂点点头,旋即又反应过来文鸿盛看不见,立刻出声应道:“好多了,出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文鸿盛这才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一停,招呼宁颂和自己换一下:“那你帮我收拾一下吧,我歇会。”
一柄长刃被保养得极好,光洁似镜,削铁如泥。
宁颂取过一旁的绢布,细细擦拭在剑身上,心思却神游天外,盯着文鸿盛手上的疤痕出神。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化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文鸿盛嗤笑一声,抬手重重拍在宁颂的肩上:“死丫头,少来这套。”
宁颂拿着的剑差点脱手。
“不用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不就是手伤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阿盛哥照样能保护长安。”
看着眉头擦剑的宁颂,文鸿盛的唇边甚至酿着一抹笑意,乌沉的眼眸好像浮现出了宁颂幼时的身影。这是他从小看顾到大的,即便不是血亲,却也胜似血亲了。
“……擦好了,这些东西都放哪?”宁颂转过身抹了一下眼角。
文鸿盛随便指了一个地方:“都堆在那就行,不用刻意收拾。”
宁颂依言照办,将一堆用具堆在那里,思来想去又往里挪了挪,把去厨房的这一条路给让开了大半。
屋内只能听到几声轻响,二人之间沉默了良久,待宁颂终于收拾好了心情,才语气平静地开口:“那以后,你怎么办?”
文鸿盛抿了下唇:“我已经和不良帅商量过了。我这手不是彻底废了,只不过长时间操练不行,慢慢养还是能养回来的。以后我还在二队待着,不过可能会少出去。”
他顿了顿,苦笑了一声,终究无法做到想象中的那般淡然:“我多在镇安府里,帮那些教习操练队士,也算是做贡献了。”
宁颂收拾好东西,重新坐好。
文鸿盛提起铜壶在盆里兑好了水,招呼着宁颂过来洗手。兄妹两个人一前一后将手洗了个干净,看到铜盆映出的模糊影子,宁颂突然松了一口气。
“也好,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
文鸿盛嗤笑一声:“你想的是什么样?”
宁颂抬起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对上文鸿盛那探究又认真的眼睛时,终究还是没有隐瞒,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以为你会离开镇安府。”
“离开?”文鸿盛狠狠揉了一把宁颂的头,看着她冠发凌乱,这才像是满意一般,露出了开怀的笑意,“离开了我能去哪?没什么能把我和你们分开,死亡也不行。”
宁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