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离别(1 / 3)

此剑不渝 叁疏狂 1812 字 9个月前

宁颂在镇安府待了六年的时间。

从十一岁到十七岁,六年光华似水,她从一个一板一眼、凡有风吹草动皆如临大敌的稚嫩孩童,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

她从没预料到自己会有离开镇安府的这一天。

原本以为若是命大些的话,她能给师父养老送终,等他老人家提不动刀枪了,她便提壶酒带点吃的去看师父,到时候和师父、师兄坐在一起,回忆回忆过往,便算是人生最完美的终点。

若是运气不好半路战死沙场,那镇安府里也有那么多人给自己收敛尸骨,也一定会有人替自己给师父养老送终。

总之千万种可能,没有一种是基于离开镇安府而作畅想的。

但这一天来得便是如此突然。

雪霁天晴,结了冰霜的树枝一枝一枝垂下了头,万缕银枝迷糊了眼前的光影,她临出府前就站在树下,静静看了良久。

直到眼前的光影又一次模糊了。

昨夜临睡前,她偷偷去找了师父,跪在师父床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背对着她什么都没说,临离开时宁颂双眼有些模糊,却看到师父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刹那,宁颂泪水决堤。

之后,她又去看了宋士师兄。

师兄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说一切都有他在,叫她别有后顾之忧。

最后是王婆和婉娘,王婆坐在油灯下给婉娘绣鞋子,婉娘裹着毯子抱着绣绷睡得昏天黑地,宁颂坐在身旁静静瞧了一会儿。

张了张口,她什么都说不出。

……

裴韫匆匆忙忙走到院子里时,看到宁颂穿着浅绯色的襕衫站在树下,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她形单影只,好像在等着谁,又好像什么也没等。

裴韫站在了她的身旁一声没出,直至他看着宁颂肩膀随着呼吸而大肆起伏,耳畔才响起有些沙哑的声音。

“以后,大概要好久不见了。”

裴韫怔了怔,从她手里接过包袱,话到嘴边也只有平淡的一句:“我送你吧?”

宁颂转过头,看到了裴韫强颜欢笑的面庞,悲怆涌在心头,她却还是玩笑道:“看我要走,裴督长这么开心?”

“你觉得我开心吗?”裴韫反问道。

“至少看不出你难过,”宁颂缓缓张开手,迎着萧索的朔风灿然笑着,转过身,“好看吗?”

寂静无声的冬里,宛若春景迷蒙,满目青山。

裴韫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宁颂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异样,自顾自啧了一声,许是觉得自讨没趣,伸手一扯又把包袱扯回了自己手里。

裴韫这才回神,缓缓垂下了头,不敢再去看她,慢吞吞答了一句:“好看,比以前那几身衣服好看。”

宁颂撇了撇嘴,身旁裴韫又接了一句:“显白。”

“是么。”宁颂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身衣服不顺眼,若穿在身上的还是那身玄青鲤袍该多好……没有俸禄、苦点累点,都不算什么。

走到了镇安府门口,霍七郎说好了要在东门等她。

眼下还没到时辰,东门口空空荡荡。

裴韫沉默注视着宁颂,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手指,方抬起了一寸,却又缩回去了。

“……宁颂,你等我一下。”

“嗯?”

一声转音刚从喉咙里发出,她便看到了裴韫决绝转身而去的背影。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一串杂乱的脚印一直从东门延伸到院子里。

银白色的袍晃得刺眼。

看着这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那股担忧与紧张突然化为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缚在她的身上一点一点收紧,直至最后宁颂有些喘不过气来。

仰头,是镇安府的高墙,远处的望楼露出尖尖一角,在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要把天戳个窟窿一般。

半晌,裴韫回来了。

他的手里提着两坛酒,还有一瓶金疮药。

裴韫先是把那金疮药塞进了宁颂的怀里,自顾自说着:“虽然那个地方会比我们这里安全很多,但谁说得准呢?宫里的人斗起来丝毫不比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安全,在利益面前人的恶会被无限放大的……”

“你拿着,受伤了自己涂点,掩藏好自己,别叫人看出端倪。”裴韫长长一叹,亲眼看着宁颂把金疮药塞进包裹里,才安了心。

最后,他将一坛酒送到了宁颂的面前。

“喝点吧?”

宁颂犹豫着接过:“……太多了,第一天进宫,我就喝得烂醉如泥似的,成何体统。”

“喝一点意思意思,不用都干了。”

打开封塞,宁颂看着淡琥珀色的液体,醇香扑鼻而来。

裴韫拎着酒坛,今天他的话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一些,张口闭口也不在说什么讨人嫌的混账话:“和简良那时候啊,我们两个草草喝了两口就结束了。今天虽然也很仓促,但至少也算是告别了。”

话落,裴韫又是自嘲一笑,如潭的眼眸竟沾染了一些欲语还休的意味:“不过你和简良不同,因为你一定会回来的。”

宁颂攥着酒坛的手渐渐冰冷。

裴韫无声一笑,先饮:“飞蓬各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