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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安府内陈设一如往常。
宁颂站在院中时小小感慨了一番,听到旁人说自己那间房还留着时,内心的感动不言而喻,她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半晌未语。
直至太子殿下封令仪从安庆堂出来时,宁颂收了收表情,恭恭敬敬行礼,封令仪手一抬,示意她免了。
不良帅宁严和宋士跟在封令仪的身后,平日威风凛凛叫府里队士胆寒的两个人,此刻竟像是护卫一般亦步亦趋跟在封令仪的身后。
饶是谁看到了这个场面都不免生几分感慨。
宁颂尚不知几个人在安庆堂里谈了什么,只看到了平日跟在宋士身边的队士几步跑了出去,拦住了半路来的文鸿盛,叫他调人增强守备。
文鸿盛那厢匆匆和她打了个照面,摆了摆手连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
“去练武场,往哪边走?”
闻声,宁颂下意识指了方向:“殿下,这边请。”
说完,她下意识走在封令仪的身侧为其引路,可是看见那月白色身影刚走出去几步时,宁颂瞬间如梦方醒。
“殿下,练武场那里现在并没有队士操练,今夜是除夕,大家估计都在那里肆意玩闹,恐怕会扰您清静……”
太子封令仪转过身,看着怔愣不解的宁颂:“除夕之夜,要什么清静?”
“可是……”
宁颂还要说些什么,但是对上封令仪浅笑但坚决的面庞后,忽地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满心惴惴,只能暗中祈祷那里的场面不要太荒唐。
“不良帅与宋总旗请便。”
宁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轻声质疑:“殿下不需要微臣跟随吗?”
“无需特意为孤安排,孤今日本就是带着手下人出来转转,偶然走到了镇安府中。听说你们的篝火热闹,孤且去看看,生不出什么意外。”
封令仪不是个强硬的人,向来不会因旁人的多问而大动干戈。每每与封令仪说话时,旁人都能明确感受到眼前这位储君与其父皇的不同之处。
平心而论,封令仪与当今圣人少有相似之处。
曾听皇宫里的老嬷嬷说过,当今太子殿下其实与温美人更为相似。
不管是容貌还是性子。
……
温美人的母国当年抗击至只剩一城。
乾国兵临城下,温美人作为皇室嫡系血脉开门受降,高贵的公主跪倒在乾国千军万马前,愿为奴为婢,求乾国的将士不要为难城内的百姓。
彼时乾国将领言而有信,他俘虏了这位皇室公主,没叫手下士兵屠城。
后来,这位公主便成了亡己国之君的妾室。
压抑的皇庭中的日日夜夜,她被囚禁在寝殿中不允许踏出一步。异国的一草一木都散发着陌生且可怖的气味,整座皇庭上至皇帝下至宫女,其实都是她的灭国仇人。
温美人却不允许自己死在这种折磨之下。
哪怕每日受着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哪怕被迫为敌人妾室,哪怕生下了仇敌的孩子。
尽管命运磋磨她至此,本该痛恨一切的温美人并没有将恨意加诸在旁人的身上。
面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童,温美人无法给予封令仪该有的母爱,她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不恨他。
身旁的宫人都是皇帝的眼睛,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到金銮殿内,没有半分的尊严与自由。
在深庭宫阙中过着这样的生活,可她从不曾对任何人发泄半分,对待宫人们亦是和颜悦色,甚至听到满宫中有关自己的流言蜚语亦不曾理会半分。
在她们的描述中,温美人被塑造成了绝世罕有的仙人一般。
这便也为流言埋下了种子,至今也有许多人不曾相信那样坚强和悦的人,会在封令仪三岁时吊死在宫院的银杏树下。
……
封令仪有温美人的美貌,有温美人的坚韧性格,有温美人的柔和。
只是不知会不会有那样悲惨的命运。
宁颂望着封令仪的背影,渐渐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