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城门出现的轿子,让人越发觉得刺眼起来。
“啧,”宁颂不耐烦地出了一声,“国师?哪门子的国师?”
身旁的裴韫没有立刻回应宁颂的话,而是同样面色不善地盯着那轿子出城而来,长风不经意掀起轿帘一角,所谓的国师索性探出头来,极为享受地捋着胡须,和站在一侧的宁颂裴韫猝不及防对视了。
两个人身上的银白蟒袍极为惹眼。
日光之下,身上暗纹浮光跃金,蹀躞带上坠着的长刃让人望之生畏。
那所谓的国师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两位瘟神的脸上。
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得近圣身以来,向来又拿捏有度,知道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
眼下这两位,显然就是他不该得罪的主。
但国师自诩“与人为善”,见到银白蟒袍之人的一刹,脑子里千惊百转,又战战兢兢地在心里过了一遍,确定自己和镇安府的人没有什么仇怨后,脸上的恐惧和心虚才消影无踪。
又端起了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对着两位微微笑着。
宁颂轻嗤一声。
她算是想起了这号人物了。
圣人喜好网罗术士,但慕名前来的仙师们无不是江湖骗子。即便骗术有高明有拙劣,但只要“水平尚可”的,都能哄得圣人开心,最后抱着金银珠宝还乡去了。
一时之间,江湖术士的名声甚至盖过了书生秀才。
而眼前这位白法师,于去年一跃而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哄得圣人对其深信不疑,如今扶摇直上,还被圣人口头应允了国师之位。
平日圣人逛个芙蓉园,这位白法师就在一旁大谈特谈风水,其内容全为信口胡诌,宁颂听来都觉得他所谓的风水荒谬,想来真的得道高人知道了,也要被气掉半条命。
裴韫目视轿子远去,扯住了神情激愤的宁颂,轻轻叹了一句:“……真高人乱世救世,假仙家坐收不义之财。真希望天公开眼啊。”
宁颂声音满含讥讽,恶狠狠盯着轿子前行的方向,毫不避讳地骂了他一句,随后向裴韫说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听过的。
“那个姓白的混账招摇撞骗,偏生满朝文武奈他不得。他老家中修新墙叠新瓦,三妻四妾莺燕成群,当地人背地叫一声土神仙,还真当这个白混账有什么通天之灵。”
说到这里,宁颂索性不准备先进城了,她决定先顺路去看看这个白法师。
想到此处,宁颂伸手反推了裴韫一下:“走,你我且无看看,圣人心心念念的神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裴韫斜斜看了宁颂一眼,握住她的手却并没有松开,反倒攥得更紧了几分。
宁颂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睨了他一眼,倏地将手抽了出来。
裴韫这时才缓缓说道。
“去看可以,但你我要向对方保证,到时不管看到了什么荒诞震怒的场面,都不可以轻举妄动。”
闻声,宁颂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但经过诸多历练,我已不再像从前一般冲动易怒了。”
裴韫当然知道,事实上他从未觉得宁颂鲁莽过。
“这个保证,也是想要让你看着我的,”裴韫顿了顿,“我有预感,而且很不好。”
前些日子圣人称有天师入他梦中,给予他点拨。彼时白法师站在圣人身前,故作玄虚地捋了捋胡须,而后不动声色地溜须拍马,说圣人德行感动上苍,一定要建造神祠供奉神仙,这样才能叫我朝千秋万代。
圣人又问,建造神祠劳心劳力,没有三年五载怎能完工?
白法师淡笑答,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仙人等几日而已,陛下无需担忧。
三言两语,哄得向来对鬼神笃信不疑的陛下开了金口,竟从国库中拿出了一大笔银子来。
白法师的神祠选址在城郊。
说来讽刺,神祠选址东数里处是安葬了千百个开朝将士的安魂山,西南几里处就是太子殿下用自己的内帑建立的济安堂。
当真是……
宁颂又想起姜大夫撞阶自尽前仰天长啸的那句。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
不消片刻,宁颂和裴韫就跟着白法师的轿子来到了目的地。
白法师下了轿子,手持浮尘满目赞赏地看着四周苍翠山色,负责督造的工部官员几步跑上来,分明也是个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现在竟对着一个江湖骗子点头哈腰。
面上装得恭敬,转身却要抖抖袖子暗地里对白法师露出鄙夷的神色。
白法师站在那里四处指点,宁颂和裴韫站在那观察了一会儿,看到掘土挖坑的除了一些工匠之外,竟还有些衣衫褴褛的流民。
看到流民的一刹,宁颂裴韫两个人再也无法暗中观察下去了。
互换了一个眼神后,遂决定站出去。
工部官员浑然未察,还在那里和白法师说着什么。倒还是江湖骗子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两道银白色的身影,当即脸色青了一下,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似乎是这两个人的气场太过吓人,白法师察觉到来者不善,但由于皇帝对他的信任和敬仰,白法师见到镇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