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很好区分,他在当了皂隶这么多年,近几年风声鹤唳,时不时就有高官权贵被发现死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其中不乏勒死或自缢的,可以说在处理这件事上,他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方才看到尸体的一瞬,他就特意观察了一下白法师尸体的状况,尤其在脖颈和耳后的痕迹上停留了很久。
当时便在心里下了定论。
不是被人勒死的,高处吊死无疑。
话到此处,皂隶心中却还是有些犹豫,苦笑一声将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出去脑袋。
吊死是吊死,但是不是自己主动吊死的……
他继续沉默着做个哑巴。至于验尸调查之事,就让仵作去做吧,他可不淌这趟浑水。
·
镇安府。
宁颂清晨起来正准备带人去济安堂,可刚走出去几步,就看到俞毅穿着队士服匆匆跑来,少年人卷起一阵尘土,最后到了宁颂面前时难免一阵气喘吁吁。
“宁……宁总旗。”
“怎么了?”宁颂眉头微微皱着。
俞毅调到自己手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少年虽然还不算成熟,但绝对不是莽撞的那一类型,平日乖巧伶俐,做事也极有分寸。
于是见他这副模样的一瞬,宁颂心中没有生出半分责怪的意思,反倒是涌现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俞毅抬起头,眸中藏着一些惊恐:“……前段时间风声很大的那个白法师,刚才被人发现吊死在城外神祠的脚手架上了!”
宁颂瞳孔猛缩,一把捏住了俞毅的肩膀。
“吊死?怎么回事?!”
自小舞刀弄枪长大的宁颂,力气自然是一般人无法比的,俞毅被她下意识捏得肩膀一阵痛,但却还是诚实回答着。
“早上晨巡时我看到的,有些皂隶一直往城外跑,伍长巡逻的时候特意往那边靠了靠……”
白法师死了。
宁颂脑中一团乱麻,霎时间想起一个人来。
她摆摆手:“我知道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今天不要往城外走。”
说完,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宁颂似是不放心一般,转身走了回来,极为严肃地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俞毅,半是警告半是叮嘱地说道。
“今早你晨巡看见的,不管谁问什么都不要说出去一个字。就算旁人传得满城风雨,但你也绝对不可以与其他人一起议论。”
俞毅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宁颂的用心。白法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这件事来得蹊跷,到时候抓不到凶手的话,难免会找人当替死鬼。
多说一句,就多一分危险。
俞毅头如捣蒜般猛地点了点头,宁颂满面严肃地远去。
穿过回廊,直奔裴韫房门,她急促地敲了敲门,在等待裴韫开门的片刻中,竟觉得一瞬一息都极为漫长,呼吸一吞一吐像是被刀子割着喉咙一般。
……
屋内响起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裴韫开了门,天光一瞬照射进屋内,宁颂猛地对上了那双惺忪的睡眼。
“宁颂?谁惹你了这是?”
闻声,宁颂一句话也不说,一把推开他径直而入,毫无半分自觉与客气。
见状,裴韫无奈地转过身,趿拉着鞋刚迈出了两步,宁颂森寒如刃的眼神直射而来,声音冷肃:“把门关了。”
天光隔绝在外。
今日天阴,屋子光线并不明朗,裴韫点上了蜡烛,暖光将屋内照了个半亮,朦朦胧胧好像也柔化了宁颂满脸的戾气。
“白法师死了。”宁颂单刀直入。
闻声,裴韫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宁颂:“死了?”
宁颂垂眸,算是应了一下。
紧接着,裴韫从桌子上的壶里倒出了两杯冷水,一杯推到了宁颂的面前,自己拿起一杯却没有喝,而是摩挲着杯盏的花纹。
似有轻佻愉悦的话语传进了宁颂的耳朵:“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为祸众生之人,活该啊——”
裴韫时常便会噙着一抹笑意,哪怕是一片喧嚣的人群中,他也会那般笑着静坐于一处,俊迈不羁的面孔分明让许多人看了就想不由自主的亲近,可那双淡漠到视一切为苍茫的眼眸,又不自觉生了无形的压迫。
他常常都在笑。
不是伪装的笑,就是出于讽刺的需要做出表情来气对方,要不就是几分掺杂着自嘲的苦笑。
但宁颂和他相识以来,从来没看他笑得这么开怀。
对,即便裴韫没有放肆笑出声,但宁颂就是从他的眼中读出了“开怀”。
顿时,宁颂心中咯噔一声,前几日他们两个的交谈来犹在耳畔。
于是她撑着桌子微微站起,缓缓凑近了裴韫。
宁颂近乎用气音问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裴韫凝视着杯盏的眸倏地一冷,他缓缓抬起视线,攫住了宁颂如潭般的眸。
四目相对期间,各自眸中如星芒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宁颂盯得他眼睛有些发酸时,裴韫的脸上再度出现了那抹笑意。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自己的杯沿碰上了宁颂的唇,冰凉的杯子激得宁颂有片刻的怔愣,但裴韫没有拿开杯子。
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