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人并没有宁颂想象中的多。
大抵是她来得晚,看热闹的人已经走了不少了。
她挎着剑站在四周默默看了一会儿,耳畔听到了一些三三两两的言论,细细分辨了一下发现几乎都是些看热闹的闲谈,少有几个噤着鼻子面露恐惧的也尽快散去了。
大理寺的人手不够,先大概将吊死白法师的脚手架囫囵围了起来,没敢和百姓发生冲突。
宁颂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带着俞毅上前,从人群中钻了进去,抬头和大理寺的官吏打了个照面。
那官吏看着面生,宁颂放弃了思考对方名字来套近乎的想法,钻进人群的一瞬间便拱手,很是客气的模样。
官吏先是看了看宁颂身上的银白蟒袍,旋即视线又落在了她蹀躞带下坠的鱼符和东宫令上,当即有些惶恐,还了个更大的礼。
“不知宁总旗来此,有何指教?”
宁颂摆摆手:“指教二字可折煞我了,不过是听到风声顺路过来看看。”
她在“顺路”二字上稍微咬了咬重音,旋即又遥遥一指另一侧,那是济安堂的方向。
“这里离济安堂不远,若是各位需要什么线索,尽管上门知会我等,定知无不言。”
那官吏摸不透宁颂的心思,暗暗打量了宁颂一番,倒是没敢立刻接话。
他在这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也都见过了,刚才看到现场的一瞬心里就直打鼓——犯案之人手脚利索,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
偏生死者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此事若不出现什么转机,估计他这条小命就算是要搭上去了。
不仅如此,连带着手下十几号弟兄也吃不了兜着走。
听宁颂这么说,那官吏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带着些微不可察地讨好:“既然宁总旗已经这么说了,恐怕小人还真需要总旗搭把手。”
“好说,”宁颂莞尔,正中下怀,“不过我自己也有要事在身,旁的忙恐怕帮不上。你要问话找线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安排。”
那官吏听到前半句时,脸上尚且还犹疑不定,直到宁颂说可以行方便让他问济安堂难民话时,他脸上愁云稍散。
与其等着上头发令摘自己的脑袋,还不如现在先发制人,找点线索。
“如此,劳烦了。”
宁颂带着大理寺的官吏回了济安堂,一路上两个人各自沉默着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直到看到济安堂大门时,天边云曦初现,晃得宁颂的银白蟒袍格外显眼。
“有些不巧,正好菜农拉菜来了,”宁颂有些惋惜地说了一句,而后对俞毅吩咐,“找几个人搭把手,先看看菜成色怎么样,再送到厨房去。”
宁颂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收敛声音,那几个菜农当即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不敢大着胆子和宁颂顶嘴。
“见笑了,”宁颂复对大理寺官吏说着,两个人路过菜农的身边,“前些日子有人在买菜的时候捞油水,尽挑了些烂菜来,我已经放话出去了,要是再有人敢送烂菜,我就只能不客气了。”
官吏闻声,意有所指地看了那菜农一眼。
他也是个人精,何尝不知宁颂含沙射影。当即接上宁颂的话茬,有意卖几分好:“若我说,何须忍让三分呢?就该公事公办,捞油水私相授受的,直接打三十大板了事。”
宁颂哈哈一笑,两个人已然进了济安堂之内。
笑声方敛,宁颂暗中打量了一下这人。
此人其貌不扬,一双眼睛倒是晶亮得很,手上青筋盘踞,刀挎在腰间步伐极稳,看上去内敛坚忍,还带着几分狡黠。
“建堂内多是些老弱病残,平常到了晚上,那些被收容进来的难民很少活动。想问线索的话,不如去厨房和医馆,做饭的看病的都起早贪黑,我估摸能看见些什么。”
官吏停下步子拱手,口中道多谢。
几个人先去了医馆,远远便闻到了刺鼻的药味,那官吏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许是办案心切,率先迈过门走了进去。
宁颂跟在身后,没走几步看到那官吏步子又停了。
还没等她发问,官吏先伸手指了指远处,极为艰难地开口:“那……那是什么地方?”
宁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杆子挑着几尺白布,将一座小院围了严实。晨风一吹,那几尺白布晃晃悠悠的,大白天活见鬼了。
“混账东西,”宁颂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谁叫他们挂白布围起来的?不说病人,好人见了也以为自己要死了。”
说完,她招手叫俞毅到身边来。
官吏不解地看着,竟从一向乖巧少言的宁总旗跟班的脸上看到了一些抗拒。
许是也看见了小跟班这副模样,宁颂又把手放下了。
“算了,待会儿再说。”
宁颂转过身来,她决定先把眼前的事办了。见大理寺官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颂也没打算瞒着。
“您估计也听到了些风声,济安堂的难民中有几个患了肺痨,前些日子一个传染一个,那疠人坊里已经躺了好几个人了。”
宁颂叹了一口气:“但现在传染趋势已经停了,只是那些人……”
说到此处,宁颂止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