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覆舟(1 / 2)

此剑不渝 叁疏狂 1634 字 9个月前

梨河上水光粼粼,一艘画舫静静摇曳在河中央,直至天将亮了,那画舫才有靠岸的驱使。

划船的下人缓缓抬头,看到了天边既升的一轮朝阳,浅金色的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眼皮翕动的瞬间,却看河岸上两道银白色的身影散去了。

下人垂眸,画舫之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李珀均与宁严隔桌对望。

桌案上茶盏果蔬皆被撤下去,只摆着一副纸张泛黄的画卷,便是不懂行的也能看出作画之人的水平之高,虽比不得名家之作,但也算少有的上乘了。

可惜宁严是个糙人,李珀均就算是想拉拢眼前这位,也没有用一个不入流画作来吸引宁严的道理,怎么也该是干将莫邪样的宝贝。

于是这幅画初摊开时,宁严兴致缺缺,视线不自觉瞟着画舫之外模糊的日影,叫人瞧不透他在想什么。

李珀均抬手,叫四周的人都退出去。

两个人同朝为官数载,同席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往日站在金銮殿上避之不及,唯恐对方那“不堪入眼”的行事风格沾染了自己一身的气势。

今日这样同席,说起来还真真算是头一遭。

且席上并无旁人。

两个人出门时都只带了一个随侍的,现在那两个随侍的也都被赶了出去。

若是想要谈些什么,此刻便是绝佳的时机。

宁严饮了一口烈酒,旋即抬眼暗暗看了李珀均一下,后者心思机警,端起杯盏嗅了嗅,竟是主动开口:“烧刀子,我没闻错吧?”

而后,不等宁严回答自己,李珀均闷头一饮而尽,旋即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至额头青筋暴起,在这种极为痛苦的状态中,李珀均无意对上了宁严的眼睛。

后者端着杯子的手停顿在空中,正用一种毫不避讳的打量视线瞧着他。

似乎是几十年以来,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李珀均笑得开口:“既然是我邀不良帅同席,那自然该进些地主之谊。上次小儿婚宴时,还没谢过不良帅的礼金,放眼满朝同僚,唯你出手最阔绰——”

“李尚令,又开始说你那个客套话了,”宁严将烧刀子一饮而尽,眉头略微皱了皱,脸上更多了些肃杀神色,“火烧眉毛了也免不了你那东拉西扯的习惯,你若是有心思就在这闲叙到底,宁某倒是有得是时间。”

宁严将酒杯随手一丢,那酒杯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反正船翻了,大家都沉底吧。”

李珀均敛了笑容,看着那杯子咕噜噜滚到了自己的脚下。

“先皇登基时赐给陇西李氏一整套酒具,其中便属这两件最为稀罕,你便这么随手丢了——”

李珀均说这话时却没有露出多少惋惜的神色,很难让人分辨他话中是真是假。

宁严和他同朝为官的光阴数都数不清,自然知道眼前这人是个什么德行。闻声的一瞬,不咸不淡看了一眼那滚落在地的杯盏,又抬起眼皮盯着李珀均看了一会儿。

什么先皇登基时候赏赐的,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在这坐了大半夜,李珀均一个有用的字都没蹦出来,宁严耐心早就消耗殆尽,他们二人同朝为官,品级上相差无几,平时就算再看不顺眼,但也没有开口斥责对方的道理。

宁严不想多费唇舌,起身欲走。

李珀均眼皮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一抬,眸中酿了些雪芒。

他将自己的杯盏同样往前一丢,那杯盏在画轴上滚了几圈,最后歪了路线,停在了宁严的靴子前。

宁严欲走的动作停住,他看着酒杯滚出来的一道逶迤的痕迹,霎时沉默了。

“前几年某有幸得了一幅画,奈何余之驽钝,不能参透画中真意半分,故珍藏良久。今,请不良帅共同品鉴,解余之迷雾。”

宁严深深看了李珀均一眼,没有动。

李珀均起身,走到了那画的旁边,身后将画上褶皱抚平,仿佛在看什么稀罕之物。

宁严本身在水墨丹青的造诣上不高,他只能看出这是一幅很普通的山水画,除了作画之人水平尚可以外,宁严就算想破头也参不透半分旁的信息。

李珀均没道理会摆一幅普通的画放在这大半宿,就是为了给他添堵。

本是欲走的宁严干脆歇了心思,侧了侧身,终于正眼瞧起了那画来。余光却也忍不住去看李珀均的神情,后者轻轻捋了捋胡须。

宁严冷笑一声,这老东西存心要和自己打哑谜。

像是为了响应宁严的话一般,李珀均不疾不徐开了口:“不良帅能从这画上看到什么?”

说一半藏一半向来不是宁严的性格。

他开口应道:“有人在划船。”

短短五个字便再无其他,李珀均有片刻的愣怔,却并没有因为宁严的不配合而有些恼怒,事实上宁严能站在这里听他东拉西扯,已经算是很有耐心了。

画上的内容可不是宁严五个字概括的这么简单。

李珀均拍手叫人进来,侍者伸手举着画,烛火憧憧,衬得画上划船的老者栩栩如生。

细腻的笔触将河岸周遭的一山一亭刻画得极为真实,一片墨色晕染的天空透不进半分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