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彻亮,幽幽薄雾笼罩着红墙黛瓦,宁颂整个人被笼罩在红墙的阴影里,青砖延伸到巍峨的宫门,显露出另一片虽繁华却又僵死的天地来。
一道缝隙隐隐能窥见那处。
宁颂停下了脚步,宫巷里依旧回荡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踩在连绵不绝的鼓点上一样,连带着剧烈的喘.息。
“宁总旗……!宁总旗慢着些。”脚步声在宁颂身旁停了下来,小黄门喘嘘吁吁,一手撑着墙站在那。
闻声,宁颂斜看了他一眼,小黄门骇然般退了退,喘.息声登时小了很多。
宁颂面露疑色,却还是没多说些什么,上前一步微弯脊背,透过那道缝隙去看东宫内处。此举着实不妥,但身旁的小黄门张了张口,哑然半晌。
晨风吹拂,脸上紧绷绷的感觉唤醒了宁颂的神经。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小黄门还有一路上的宫人都躲着自己了……
方才在紫宸殿被圣人一道竹简砸破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到现在血迹已经干涸在脸上,还不知是个什么骇人的模样。
宁颂叹了一口气,招手叫小黄门过来:“就是这儿?”
“对对对……就是这儿。”小黄门猛点头,但却没过去。
“你不是在紫宸殿当差么?怎么会……”宁颂未言明余下的话,留给他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神。
怎么会对东宫的事了如指掌?
小黄门心领神会,讨好般凑了凑,却还是忌惮着她脸上的血迹,只低着头看着地面,压低了声音道。
“宁总旗您不常在宫里有所不知,主子到底是主子,更何况太子殿下平时对奴才们好着呢……殿下有用得上奴才们的地方,奴才就来这听听音,跑跑腿。”
宁颂仔细看了看,又扫了一眼那小黄门的手,默默丈量一番,发现这门缝确实可供一人手掌通过。
但也只有身量小的才可以。
她直起身子缓缓打量了小太监一番,心中又生了几分感叹。宫里的各个都是人精啊……他们知道时局动荡,宁愿去做一颗墙头草,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造次,说不定什么时候东宫里这位翻了身呢。
宁颂露出了不置可否的微笑,而后问他道:“也就是说,我只能在这等着见东宫的人了?不能亲眼看到殿下?”
“……是,陛下有言在先,要太子殿下静养身体……”
什么静养身体。
她下意识便想冷嗤一声,但考虑到自己尚在宫中,到底压抑住了情绪。
宁颂抬手摸了下伤口,手上是半湿不干的触感,倒是疼得她禁不住冷嘶了一声,看样子竹简的棱角砸得很重,她看不到伤口,心中难免有几分忧虑。
此身多劫难啊……
幼时曾见过一个老道,倒算是仙风道骨,彼时那老道便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看着宁颂长长叹了这么一句。
现如今站在东宫前,看着曾经供下人行走的暗门成了唯一的希望,她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老道的那句话。
彼时师父对那老道嗤之以鼻,她年纪还小,只模模糊糊记得一点事情,现在倒是觉得那老道有几分本事。
这般胡乱想着的瞬间,身旁的小黄门试探着开了口,像是怕她等得不耐烦一样:“再有一刻钟,便会有人来了。”
宁颂回神,闻声点了点头。
东宫内人员庞杂,尚不知出来的会是哪位,若是她知根知底的还好,要是随便出来个什么人,她倒还真是开不了这个口。
——确认殿下安危。
宁颂缓缓叹了一口气。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小黄门还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一副想盯着她看,但又不敢的模样。宁颂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任由那小黄门像是眼线一样盯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小黄门活动了一下脚掌,不经意抬头时猛地撞进了眼前那双清凌凌的瞳里。
宁颂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抱着手臂平静注视着他,分明是那样淡的眼神,但小黄门却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仿佛怎么也逃不过她的注视。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田。”
“你师父是什么人?”
“奴才卑贱,入不了旁人的眼……”
没有师父。
宁颂讶然,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正当此时,暗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宁颂侧目看去的当晌,那脚步声越靠越近,那姓田的小黄门也几步靠近了些,道:“宁总旗,来人了!”
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话一般,门内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紧接着门缝露出了半张脸,那人透过门缝一点点向外打量着,在看到宁颂时吓得一退,忍不住“呀”了一声。
原是身体紧绷严阵以待的宁颂愕然。
“……思夏姑娘?”
来人正是封令仪的贴身侍女,思夏。
思夏这才不可置信地看向宁颂,一双杏眼透过门缝溜溜打量起对面的人来,半晌过后,呆呆的神情恢复了几分从前的神采,声音虽还在颤抖,但语气是难以制止的激动:“宁颂?是你吗?!”
“思夏姑娘,是我!”
宁颂顾不得旁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