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令仪的面前,阻拦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金贵无比,唯有保全您才能换来一片坦途……请殿下退回芙蓉园,小人等愿意为殿下拖延片刻,换来喘息机会!”
封令仪垂眸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谋士,声音没有半分波澜,他看着寂静的紫宸殿,等着幽冥向他招手。
“我的命金贵……”他罕见地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谁的命不金贵?臣民尽死,留君何用?”
说完,封令仪径直绕过了他,一步一步踏上了汉白玉石阶。
封令仪亲自叩门,没有半分犹豫开口。
“儿臣自请回宫,为父皇侍疾。”
紫宸殿大门应声而开,偌大的殿内跳动着晦暗不明的烛火。
*
天边幽光稍退,还没到解除宵禁的时候,坐落在盈丰巷的宅子挨过了漫长的夜,宅子里的人却不似长安城一般寂静。
凡是有些耳目的都知道长安今夜不太平,城外汝州军蠢蠢欲动,负责长安城守卫的铁骑营将汝州军尽数堵在城外,原本两个各自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不知道今夜怎么了,汝州军竟像是要破城而入一般。
城内虽比不上城外这般剑拔弩张,但盈丰巷这座不起眼的宅院与动乱的外边比起来不遑多让。
火光窜动照得地上水洼里也闪动着憧憧火光,宅院内一百精兵随时待命,只等着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
只可惜,他们盼了一夜,竟也盼不来主人的半点声响。
“天一亮就出城去,不能再等了!”随谭晋而来的谋士咬咬牙狠下心,“他们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
话音方落,屋外传来一阵异响,有人高声而呼:“敌袭……”
最后一个字音陡然下坠,尽数淹没在了口齿中喷薄而出的血沫里。
谋士大惊,屋内的下人透过门缝去看,竟看到了身着银白蟒袍的长安不良卫手持长刃,一剑抹了院中守备的脖子!
院内大敞四开,几百镇安府队士鱼贯而入,顷刻间斩杀了半数的守卫!
为首的少年人提着被抹了脖子的汝州精兵的衣领,随手丢在了路边的花丛里,长剑一挽血雾挥舞漫天,抹额亦被染成鲜红。
宁颂沉声下令:“谭晋意图不轨,谋害圣人,汝州军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扑鼻而来的血腥气顺着宁颂的鼻子直直钻入她的肺腑,自小看多了这样的场面,宁颂将长刃贯穿别人的胸膛时没有半分犹豫,眨眼之间就那么做了。
像是站在练武场挥一百次、一千次剑一般。
这里是圣人赐给汝州录事谭晋的宅院,谭晋生前得了这座宅院后,以购买家仆的名义从城外偷偷放进来了一百汝州精兵,如今他的这些心腹盘踞在这里,大概已经猜到他们的主人遭遇不测了。
随着她一声话落,刀剑交接,阵阵铮鸣。
·
汝州军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叛乱,亲手斩杀了汝州府衙的正军,如今带兵入长安时身上血腥味还没消散,这块骨头比宁颂想得要难啃一些。
良久,她看着手下人清理尸体,径自带着手边吓得缩成鹌鹑一样的俞毅进入院内,来到了谭晋的书房。
丝绢制的窗棂上横溅了三尺鲜血,窗户底下倒着一个穿着不良卫衣袍的队士,宁颂驻足默然一会儿,脱下了身上的银白蟒袍,盖住了他表情狰狞的面庞。
而后宁颂带着俞毅从正门进入书房,一打眼便看到了屋内横七竖八的桌几,所能见到的几个抽屉都被人翻了随手摔在地上,最为惹眼的桌案横放着抵住了一面墙。
桌案旁倒着一个姿势扭曲的人。
宁颂将手抵在剑格上,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而后睨了一眼那姿势怪异的“尸体”,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墙上。
眸中冷凝的光闪过一抹戏谑的狡黠,她高举剑刃直直挥落,一抹雪亮的光晃着“尸体”的眼皮,俞毅惊恐地看着原来姿势扭曲、死气沉沉的尸体竟然“活”了过来。
“活……活了!”
宁颂剑刃挥落,在离那人喉咙仅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饶命……饶命!大人饶命!”
宁颂盯着他写满恐惧的眼睛,轻声问道:“叫什么?”
“小人姚时宏……是是是汝州参军,大人饶命!”
宁颂莞尔,俯下身子和他平视:“你是汝州参军?”
姚时宏吓得抖若筛糠,却不敢造次,他缩在屋子里的时候亲眼看见眼前这位镇安府的总旗杀人如切菜砍瓜一般,眼睛眨也不眨。
眼见姚时宏说不出半个字,宁颂收剑回鞘,一手提着姚时宏的衣领将他从地上薅了起来,对俞毅吩咐道:“带人把桌子挪走,劈开书架。”
俞毅一怔,宁颂对上姚时宏如坠冰窟的眼睛,脸上审视的意味更明显了些。
果不其然……
宁颂语气愈发笃定:“他告诉我们的,这里有密道。”
想起刚进门时屋子里的种种古怪,再结合这个姚时宏的反常举动,俞毅恍然明白了什么,将恐惧强压在心底,小跑出去叫人进来。
一炷香后,屋子里传来响动:“宁总旗,果然有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