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吧,吃完休息一会儿,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呢。”
宁颂终于抓起馕饼胡乱往嘴巴里塞了塞,裴韫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宁颂就着吞咽了,裴韫又起身去倒了一杯。
“还好离厨房近,要不然啊累死我。”
宁颂啜饮一口,抿唇一笑,裴韫转头看见她不达眼底的笑意时,稍怔了怔。
末了,终是抬起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小小年纪,愁花了脸,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万一要是像你师兄一样凶神恶煞的,该如何?”
宁颂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少编排我师兄,又不是你怕他的时候了?”
“‘鬼见愁’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总不会砍了我吧?”裴韫笑道。
闻声,两个人皆是一怔,似乎想起了那个雨夜里二人树下相拥的记忆来,二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弥漫了一股诡异。
宁颂欲言又止,情窦初开的年纪偏逢狂风恶浪,他们对彼此的心意心照不宣,但却又不敢轻言情爱二字。比之国步艰难,情爱二字实在太轻了,他们肩担对千万人的许诺,心中也可以容下天地,独独没有一隅空隙能容纳一方情爱。
在这个节骨眼上,宁颂总怕自己太自私,稍有不慎便因一己私欲而置危楼倾颓。
但她心里也无比清楚,国兴国灭,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过错。
可如果不以光复盛世为己任,宁颂怕自己先倒在这片征途上。
“裴韫,抱歉,我总是有些不适应……”宁颂看着天边的一片白云,“我戎装长大,旁人视我为儿郎,我不曾‘嫌弃’自己的女子身份,也从来不曾觉得这样的生长环境于我不利。
“若是我们相遇得再早一些,是不是一切会有一些不一样呢?”宁颂转头,看着裴韫笑了笑。
裴韫无言,他无法对这样虚渺的畅想做出半分回答。
心意相通之眷侣可风花雪月,共同构想月下白头,或是构筑采菊东篱下的怡然,或是期盼儿孙绕膝共享天伦——
唯有裴韫与宁颂,不敢设想过去的如果、更不敢对未来有一丝一毫的期盼。
……
裴韫这才想去回答刚才宁颂的提问:“如果早一点相遇……半生不如意杀人不眨眼的剑客与少年得志壮志凌云的不良卫?”
他叹了一口气:“那说不定,我们只会落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呢。”
宁颂端起杯盏将水一饮而尽,她抹了抹唇珠上还沾着的水滴,开口反驳了一句,但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对裴韫的话是赞同的。
“是更大的危难让我们达成了一致,”听到她的反驳,裴韫解释道,“李相和不良帅能够放下成见,都是因为更大的危难,以至于如果他们不站到同一立场上,所有人就都会没戏可唱了——”
裴韫将嘴里的丁香吐了出来,他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转头看着宁颂还呆愣愣坐在原处,只是不再看着远处的鸿雁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私下寂静无声,裴韫的话被秋风裹挟飘进宁颂的耳内,像是深秋万物的呓语,若是不留心听,随时就会随风飘散了。
宁颂仰起头,看着裴韫。
“如果未来一切尚有转圜的机会,我们会胜利,你还会一如既往的在我身边吗?”
宁颂一怔,望着日光氤氲下裴韫有些颤抖的肩脊。
不敢轻言如果,不敢幻想未来,却仍忍不住去想、去念。
就像好多时候明知会死,但一定要挣扎一番。
宁颂莞尔:“会的,我一直在。”
·
半个时辰后,皇宫突传急诏,太子殿下封令仪传召宁颂。
来传令的宦官言简意赅,并未言明其他,宁颂看着宦官严肃的表情,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怕又是大事。
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是,颂这便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