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宁颂望着面前的街道,有一瞬的恍惚,不由开口叫住了在前面引路的人:“公公,我们这是去哪?”
这显然不是进宫的道路。
那宦官转过身来,虽穿着常服,但也在宫中淬炼出的精明劲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宁颂出声的当晌,他转过身来,悄步上前,压低声音。
“宁总旗,您误会了,杂家并不是要引您入宫——”
闻声,宁颂皱了皱眉头。
她心中浮现了一股异样的感觉,缓缓压下浮起的警惕,而后状作恍然,点头应了一声:“颂明白了。”
……
那宦官也不去分辨宁颂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尽职尽责带着宁颂穿过街巷,直至来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
宁颂在巷子里驻足,看着眼前这座占地不大的宅院,若有所思看了宦官一眼。
那宦官上前叩门,手指弯曲刚要叩第四声的时候,门被人打开,门缝里探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显然他在这等了许久了。
“宁兄,七郎恭候多时了。”
霍七郎。
宁颂深吸一口气,路过宦官身边时悄声说了一句:“有劳公公引路。”
待走至霍七郎的身边,宁颂心中已经浮现出了然,她斗胆猜测道:“这里是‘你’新置办的宅院?”
霍七郎眼睛弯了弯:“我便知宁兄有玲珑心思,实在通透,当真是瞒不住你。”
宁颂眉宇间的忧心淡了淡,和霍七郎并肩走进院子里,边道:“殿下平日若是有急事不方便叫我进宫的话,多半是以你的名头将我叫去荣园的。眼下么,城外风云未定,实在不方便出城,你这宅子不错。”
“宁颂谬赞,此处主要是胜在方便,这宅子里都是霍家的人,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不便入宫叫旁人盯着的话,便叫你身边那个俞小兄弟递消息来这里。”
宁颂点点头,跟着霍七郎又走了一段,眼见楼阁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起初被压下去的疑惑也重新浮出了水面。
……城外风云未定,乱党虎视眈眈,他们的殿下选择在这个时候急诏自己。
一定有不得了的大事。
眼前出现了一座楼阁,宁颂也无心抬头去分辨牌匾上题了什么字,只见霍七郎低声禀报,屋内传来了封令仪的声音。
随后,霍七郎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宁颂霎时闻到了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
这味道有些熟悉。
封令仪站在屏风前,静静看着宁颂和霍七郎走进的身影,他从前不喜欢端太子的架子,如今登基只差一步的事,却也端不起所谓的帝王威严。
见到宁颂的一刹,封令仪眼中浮现了一丝安定,好像宁颂那挺拔如雪松的身影带给了他莫大的底气。
封令仪知道自己这天下是怎么来的。
若是没有镇安府和李珀均在,如今他一定还在被囚禁在芙蓉园,看着自己的天下成为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不必多礼,到这来。”
宁颂依言上前去,那股奇特的味道更浓烈了一些,宁颂正欲细细分辨,抬头对上封令仪眼眸的一瞬,后者对霍七郎轻轻抬了一下手。
霍七郎即刻上前,将屏风撤了。
……
宁颂总算知道这味道为何似曾相识了。
当年在云通县的府衙内,简良的尸体上飘出来的就是这股味道。
他们将其称之为——尸臭。
眼下,又一具尸体摆在自己的眼前。
宁颂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简良尸体时的心情,用晴天霹雳四个字来形容绝不为过。而看着眼前这具尸体,宁颂的心情比之当初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
宁颂愕然,余下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不知是太过惊讶而无法发出声音,还是习惯性地保密不说出重要的字眼。
霍七郎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彻底拿开。
郑贵妃。
郑贵妃美目圆睁,眸中不知是凝滞着惊恐还是不甘的情绪,涣散的瞳孔还直勾勾望着上空。
她身上并未穿着昔日华服,寻常人家的妇人常服包裹着她的身体,衣服上有些地方沾染了污渍,还有一些地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破了。
宁颂缓缓上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霍七郎似是看透她的意图,当即开口:“别找了,伤口在头的后面。”
“她是被钝器击打致死的?”
霍七郎摇摇头,身为太子党,他自然对郑贵妃深恶痛绝,但如今看着昔日耀武扬威的美人成了横尸一具,心中免不了升起几分悲凉。
挣扎半生,最后也不过黄土一抔,她是此,他们也是此。
“尸体是在山崖下发现的,山路崎岖,郑贵妃连人带马车统统坠下了山崖,车上还有两个奴仆。那山崖高几十丈,摔下去必死无疑。”
郑贵妃和两个奴仆。
宁颂转头,一把攥住了霍七郎的手腕,力气之大让霍七郎不由暗暗吃痛,却没有挣脱开宁颂的手,也没有说出半句怨言。
“山崖下只有这些人,那永王呢?!”
霍七郎默然。
宁颂心中咯噔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窟,转头用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