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天空一片澄澈。
冬日很少能见这样明澈的天,虽不似夏日一般足够湛蓝,但至少再无万顷乌云遮挡,连带着心情也明媚一些。
宁颂将养了大半个月,风寒终于见好,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等大好时就提着剑要出去转悠,却被婉娘给拦下来了。
时至正午,宁颂看着一身藕荷色襦裙的婉娘,讶异地挑了挑眉:“你怎么还在家里?”
婉娘张开双臂挡在门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让她出去,见宁颂无奈顿步后,婉娘这才冷哼了两声。
“不好利索之前,你就算哭着求我都没用,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出这个门的。”
宁颂却没婉娘想象中的那般焦躁急切,她自顾自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像是品茗一般啜饮着。
一杯之后又一杯,直至婉娘感觉到自己手臂有些酸时,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你怎么不说话,被药毒哑了?”
“你不是不放我出去吗?”宁颂笑嘻嘻看着她,“我还以为你那胳膊……至少还能再端个一盏茶的时间呢。”
婉娘嗔怒,面色涨红着放下手臂,几步坐到了宁颂的旁边,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宁颂杯子里的水登时洒出来大半,她连忙哄道。
“哎,你别生气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身体已经养好了,这个时候才应该锻炼锻炼,否则人就废了。”
“胡说,”婉娘为自己倒了杯水,气得一饮而尽,“裴督长天天把你冒着雪扫大街的事念叨三四遍,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总之你不许出去!”
宁颂一拍桌子:“裴韫这个死人,竟然敢告我状!”
婉娘噗嗤一笑,转头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向她:“之前还给人家烧土豆,现在转过头就骂人家是‘死人’了,都说天下男子无情,未成想我们阿颂也是这般的薄情——”
说着,她用余光去瞧宁颂的脸,却见后者端起杯子自顾自啜饮,若不是瞧见对方耳尖泛红,婉娘当真要信了宁颂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咳,他怎么什么都说啊?”宁颂抱怨。
婉娘挪着凳子坐得离她近了一些,双手托腮一双杏眼一瞬不移地盯着宁颂:“他说你冒着大雪扫雪,然后咳得和个什么一样,之后他去厨房给你煎药,你非要在旁边烤土豆陪他。”
“怎么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宁颂面色一滞,掩饰般啜饮一口,心说反倒是自己多心,婉娘这丫头也是看准了自己这一点,竟一直用话诈她。
身旁之人良久不语,婉娘用手肘碰了碰对方,又凑近一些压低声音。
“同我说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颂放下杯盏,到了这份上也不准备隐瞒,略略思索一阵,便道:“我们二人,知己罢了。”
婉娘愈加好奇:“哪种知己?”
“大抵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
婉娘啧啧两声,撇撇嘴:“都比翼双飞心有灵犀了,还嘴巴那么死,要不是他三天两头来看你,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呢,你们两个真是……”
宁颂轻声一笑,室内静了一会儿。
须臾的功夫,婉娘自顾自走到了床榻边,往后一仰令自己陷在被褥里。
她看着帐顶上的花纹,放空的思绪渐渐凝结,想到了些什么,又问道:“阿颂,不良帅和宋总旗知道吗?”
宁颂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婉娘没在看着自己,这才张口:“不知,因为我根本没有和他们郑重其事地报备过。”
婉娘翻身侧躺,满眼惊愕地看着宁颂:“你胆子真大啊。”
宁颂向她瞧去,后者在对上宁颂眼眸的刹那,面色又稍稍凝滞,改口道:“不过也是,不说他们两个了,要是阿盛哥知道了都得把裴韫活剥了。”
宁颂失笑摇摇头:“不是这个。”
她摩挲着杯盏上的花纹,去看窗棂上透进来的日光。
“我们两个这辈子就这样了,刀口舔血的命,注定不能安家乐业。现在这样多好啊,只用看眼下,不用去想明天、后天、未来怎么样……”
婉娘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宁颂轻叹一口气。
“我们这样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在看死亡,”宁颂看向欲言又止的婉娘,“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死’这样不吉利的话,那我不说死,就说眼下。世人眼中我是镇安府的总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儿郎。”
“如果我们两个真的要为未来做打算,首先的一步就是要我解甲归田,从此只弄红妆,你觉得……可能吗?”
婉娘彻底说不出话来,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样的话题,残酷的事实就这样被宁颂轻描淡写地摆在眼前。
这是阿颂和裴韫心照不宣的事实,于是两个相爱的人像是濒死的飞蛾一样,不去求比翼双飞,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婉娘心里清楚,阿颂和裴韫这样的人都有着无比沉重的责任,他们天生的使命感也会推动着他们的步伐,哪怕身中毒疽,拖着白骨森森的躯干也会继续前行。
他们疯狂的,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