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宁兄此言,我卢明这辈子也算是知足了。”
宁颂摇头:“本来也是我之过失,害你落到如此境地。”
卢明亦是摇头,他轻咳两声,随后平静地看着无地自容的宁颂,张了张口:“我叫你来,可不是想听你道歉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这一生合该有此劫数,都是命。
“但我不准备认命。”
宁颂怔忡片刻,她看着卢明掀开被子想要起身,未等她阻拦,卢明伸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宁颂不要管他。
随后,在宁颂惊愕的目光中,卢明跪在床上,向宁颂行了个大礼。
宁颂飞快上前阻拦住他,卢明瘦得青筋凸起的手掌搭在她的手臂上,青白的脸全是决绝,可独独有一丝恳请留在那双眼睛中,平白叫人可怜。
“卢兄,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二人是什么交情,何必折煞我!”
“不……宁兄,你听我说。”
“那你也应该起来再说,不就是有事要拜托我吗?”宁颂反握住他的手臂,“我本不想说什么大话,但你我同为朝臣,为了我们的陛下,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黎民百姓……什么该做不该做的事都做了,该受不该受的苦都受了。”
“我视你为至交好友,这可绝不是什么虚话,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只要是我宁颂办得到的,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卢明眼含热泪,他俯身在宁颂的臂间哽咽,最终还是就着宁颂的力气起身,躺回到床上。
宁颂为他盖上被子,又倒了一杯热水送到他面前,卢明攥着杯子喝了两口,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恕我唐突,”卢明轻吸一口气,“你也知道我的境况,我这一辈子只有母亲一人最让我牵挂,从前有心尽孝却无力,如今有力尽孝却没时间了。”
说罢,卢明略微顿了顿,随后郑重道:“宁兄,我请求你护送我母亲去洛阳。”
洛阳……
卢明叫她来,原来是想将母亲送离自己身边,他要只身一人在这片旋涡中挣扎,为此,排除一切可能会桎梏自己的牵挂。
他竟然想做到如此地步。
擦着身边而过的阎罗并没有击退他的意志,反倒叫他变得英勇无畏。
“你当真决定好了?”宁颂认真地看着卢明的双眼,“那些人警告你,就是想要让你放弃那些想法,不要剥夺他们的权利与荣耀,你这般鱼死网破,下场可曾想过?”
卢明点头:“想过了,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不过都是死,我已经不在乎了。他们越怕什么,我就越要做什么,权当是我这书生最后的勇气,姑且算作我也有文人风骨。”
……
宁颂沉默。
事已至此,她劝诫再多也全无用处,卢明已然铁了心要去撼动那座牢不可破的山,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将唯一牵挂的母亲送离自己身边。
她还能说什么?
卢明和她,原来都是一样的人。
宁颂长舒一口气,再开口时已无半分劝诫之意:“送到洛阳哪里?令慈年事已高,身边离不了照顾的人,你可都安排妥当了?”
“洛阳那里有一家我的远方表亲,如果宁兄答应,我这便修书一封叫人快马加鞭送去……”
闻言,宁颂紧紧皱起了眉头,她目光涣散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时眼中多了些许不赞同。
“卢兄,此法甚不稳妥。”
卢明点点头,亦是无奈:“我知道,且不说旁的,我那远方表亲曾经极少与我们走动,也就是在我父亲过世时前来吊唁过。我金榜高中时他们派人贺喜,这才恢复了来往,我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巴结之意?
“我本不欲和这种趋炎附势的亲戚来往,奈何我母亲面子薄,说好赖也是亲戚,总有用得着的地方,告诉我不要如此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