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旧事(1 / 3)

此剑不渝 叁疏狂 1976 字 9个月前

长安城内政事纷杂,眼下倒是称得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些日子朝议大夫提议废除察举的消息不胫而走,满朝上下哗然,听说有不少大臣晨时面圣,称“察举乃祖宗之法,百年来为我朝选出了无数肱股之臣,卢大夫提议废除此法,恐寒人之心。”。

而后又是七嘴八舌地谏议,最后齐刷刷地说着惟陛下详察!

封令仪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满朝文武尊他为上,但说到底卧于危楼之上的人,又会有哪个是不为自己筹谋的?

簪缨世家子弟被精心教养至弱冠,就差家中长辈上下打点便可入朝扶摇而上,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三两句便想要让他们无以为继,如何使得?

封令仪原本就在犹豫,他亦是知道这其中腌臜事太多。

此乃双刃剑,若是施行得当相当于打蛇打七寸,让旧皇族和世家们再无操弄权术的可能;但世家大族之所以威名赫赫,便是因为其耳目与子弟遍布上下,他们可对自己这个皇帝听之,亦可独踞一方……

惹急了,可不是能轻易收场的啊。

封令仪不似他那无能的父皇,遇到事情只会一边咳嗽一边咆哮,最后将烦恼都抛给别人,不去问个子丑寅卯来。

彼时他看了看各自行礼的朝臣,其中亦是不乏一些陇西李氏的门生,他心中略略一思定,便知道陇西李氏对此事亦是不赞成的。

满朝上下如蚁抱团,他却踽踽独行。

难啊。

当真是难啊。

最后封令仪只能松口:“此事容缓,众卿不必惊慌,朕亦知其中利害关系。如此危急之际,君臣当一致对外,共定危扶倾。”

眼见陛下已经松口,那些朝臣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暗暗记了卢明一笔,无不盼着他回去当桓州巡抚使。

可这个想法刚浮现的一瞬,便知道可能甚微,陛下对其加官进爵,已然视他为心腹,想撼动这位卢大夫的地位,可要找点什么由头才是。

……

紫宸殿内空荡荡只剩下他和林福二人。

他踱步至窗前,轻轻推开窗子,抬眼便看到枝头抽出的嫩芽,迎面而来的和煦春风抚摸着他焦躁的心。

林福站到他身后,端来参汤,轻声说着:“陛下,汤就要凉了,可要喝一口?”

封令仪没有动,只是对林福说着:“将汤放在一边吧,朕现在不想喝。”

林福嘴唇翕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知道封令仪现在更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借口去温汤退下了。

这下紫宸殿内只剩下了他自己,封令仪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平静地站了一会儿之后,封令仪转身向着被锁起来的内殿走去,他从桌案上找到了钥匙,打开内殿的大门后就将锁头丢到了一边。

点燃火烛后,一束幽光在黑暗中孤寂地照出了熹微的光亮,光影折射的微光中飘散着一些尘土,而在看不见的地方一些陈旧血迹干涸在地上。

一切陈设尽如当初。

封令仪时常会打开殿门来这里坐一会儿。

他站在空地上去看最上方那銮椅,旧时的记忆浮现在心头,封令仪不难忘记先帝坐在上面的模样,或靠或倚,或有奴婢环侍身侧,或有郑贵妃在一旁抚琴,与之言笑晏晏。

而那个时候还是太子的他,像个笑话一般周旋在群臣之中。

每日如履薄冰。

封令仪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位置前,学着自己父亲曾经的模样靠坐在上面,看着桌椅横放、血迹飞溅的内殿。

“你曾经就坐在这里,术士献丹,美姬环绕,歌舞升平……你从不去关心在你享受的时候,有多少百姓因为你的挥霍而饿死,又有多少将士在前线死不瞑目。乱党开门屠城的时候,你将我囚禁,用竹简砸伤大胆谏言的宁颂……

“他们将你议谥为‘厉’,父皇,你活着的时候可曾想过吗?百年之后,落得个‘愎狠杀亲、扶邪违正’的名声?”

没有人会回答他。

痛苦自心底弥漫开,封令仪捂着心口蜷缩在椅子上,他看着横放在地上的九曲鸳鸯壶,眼前浮现了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或是为自己孤寂的童年而痛苦,或是为自己不得不与生身之父剑芒相对,或是为自己不得不残害手足。

又或是为掣肘而哀。

他时常难以入眠,身为太子时便做过祖宗指着他骂不肖子孙的梦,登基之后梦境更甚,这下指着他的不仅仅是祖先们,还有残肢断臂的将士和百姓。

……

片刻后,紫宸殿响起了内侍的声音。

太后请您去她宫中一叙。

封令仪缓缓起身,出门将内殿落锁。

前些日子他将太后招镇安府宁颂为驸马的事搁置了下去,对太后的借口便是:眼下用人之际,若为驸马则需避嫌,许多事宁颂便不能参与其中。

太后亦知眼下为用人之际,无奈暂缓,又找了个机会问了嘉阳长公主本人的意愿,公主觉得比起自己姊妹那般远嫁番邦和亲,能招皇兄心腹为婿自然还算不错。

但宁颂虽样貌上佳,但无甚男子气概,比不得皇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