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宁颂便迫不及待地带着薛志去县衙又走了一趟。
县衙正在升堂,宁颂听了一耳朵,大概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升到了口角之争,最后两家动手推搡了一番,不依不饶地闹到了公堂。
青天大老爷的处置也极为公平,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叫两家邻里以和为贵,互相保证绝不再犯。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县令带着师爷来到宁颂面前:“让二位大人见笑了,这对簿公堂的人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分辨得很。”
宁颂没兴趣插手别人的公务,她开门见山:“自然,清官难断家务事。大人,我们今日来是要看当年钱家的卷宗,这个可方便?”
县令显然早有准备:“钱家的案子当年虽然是上头派人办的,下官上任之后也整理了一番,因此正巧留有备份。昨个派人查这案子的时候下官就已经把卷宗准备好了,就算今日大人不亲自来一趟,下官也是要叫人送去的。”
宁颂道谢,县令命人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来给宁颂和薛志,热茶供应了一上午,期间不准叫外人来打扰,更是叫师爷跟着,好赖也能跑个腿。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纸页翻阅声中悄然而逝。
宁颂目光停留在当年的信息上,名叫钱瑞明的信息罗列得清清楚楚,和他一同登记在钱家的流民卷宗也摆在一旁。
师爷正巧又抱进来一些卷宗,说道:“这是早年钱家往来的商户名单,有些至今还在营运,二位大人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吩咐,叫他们来问个话还不算什么难事。”
薛志极有眼色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上前帮师爷接了一把,宁颂起身搭了把手,最后拱手,道。
“此番来容广承蒙二位大人照顾,若不是二位一直帮衬,某还真不知要走多少弯路。你家县令虽说这是为人臣的分内之事,但能做到如此细心的实在少有,我等自然感念在怀,待真相水落石出、我等返回长安之时,也一定会如实禀上。”
“岂敢岂敢,大人言重。”
一番寒暄后,那师爷悄声退了出去,宁颂垂首,复看那名叫“钱为义”的人的信息。
钱瑞明,钱为义。
这二人当年是钱家收容的流民中人,二人是岭南同乡,钱瑞明家中欠了债,他和家中姊妹都被抵押给人牙子,一路颠沛流离到了北方,半路跑了出来。
钱为义家中开了个镖局,他自幼就跟着家里人走南闯北,后家道中落被迫流浪。钱为义路上断断续续结识了几个同乡,到了关内道后又偶然结识了钱瑞明,他们岭南同乡六人结伴跑到了义州一带,实在无以为继倒在路边,被出行路过的钱大善人相救。
六人中,有两人没挨过来,被收留后没几天病逝。
剩下的两个身体康复之后决心北上长安,就只有钱瑞明和钱为义主动留了下来。
“官府倒也不是没查,可惜这查了和没查也差不多嘛。”薛志忽然出声道。
宁颂抬头,听他继续说着。
“当年案发后官府也曾简单走访了一下四邻。都说钱瑞明为人忠厚老实,办事很是稳妥;而钱为义因出身的缘故,为人很有胆色且办事伶俐。两个人可以说是钱大善人的左膀右臂,主动改姓一事当时也传遍了容广,算是一段知恩图报的佳话。”
一段佳话最终演变成惨剧。
倒是怪唏嘘的。
“那有关钱大公子的踪迹,上面半点也没记?”
薛志摇摇头。
看了一上午的卷宗,钱家一百三十七口的信息挨个看了一个遍,宁颂看得脑仁疼,端起清茶喝了一口。她坐久了站起来活动活动,余光一瞥就看薛志在那蹲着。
宁颂忙问道:“怎么了?”
薛志抬起头,缓缓说着:“坐麻了,蹲一会儿缓缓。”
“……好。”
说话的时候门突然响了两声,宁颂说了一声请进,便看到县令带着师爷走了进来,县令照例关怀了两句,又问了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宁颂心里思衬着一件事,且这事还不像夜探钱宅一样可以绕过他们去,如此看来,还真需要帮忙。
但这事说起来有点不人道,宁颂也不好意思开口,当即站起身行了个礼,绕了个弯子:“还未谢过二位大人鼎力相助,如今已近饭时,我请二位大人吃饭,怎么样?”
那县令轻轻笑了两声,样子真切:“正巧了,我也是来叫宋大人和薛大人移步吃饭的,在下已经在城里定好了酒楼,离得不远。就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颂也不好推辞,和薛志两个人跟着移步至酒楼。
县令安排了一些当地特色,席间推杯换盏,饮了一些不醉人的果子酒,吃吃喝喝着难免聊上两句,四个人心照不宣地绕开了敏感话题,不去谈现今局势。
所谈不过是一些经逢的稀罕事,县令说自己当了十几年的芝麻官,对家长里短最是清楚,谁家的荒唐事都瞒不过他的耳朵,听多了便觉得什么事都绕不出那三三两两的圈子,为钱为情为权,世上之事无外乎如此。
酒过三巡后,宁颂敬了县令和师爷一杯,终是犹豫着开口。
“有关钱家一案,在下还有个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