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向他面门刺去的障刀刹那间脱手,空出手的双臂擒住蒙面人的手腕,而后整个人一转,带着蒙面人狠狠摔了一个跟头。
她将人按在地上,膝盖顶住蒙面人的脖颈。
房间门大开,援军来临。
门外盎然灯火照进室内,长戟刀剑纷纷而入,将刺客禁锢了一个彻底。
宁颂也就此起身,她向来人行礼,封令仪心有余悸地看着她,虚扶了一把:“宁颂,多亏了你。”
“独木不成林,非宁颂一人之功。”
天亮时,一场喧嚣刚刚平定。汝州造反残军一队人被宁严带队从正面截杀,另外一小队乔装打扮潜入驿站内妄图用迷香暗下杀手,结果反倒中了计,最终行刺的人和接应的人统统都被抓了起来就地斩杀。
经此一役,风声已经放了出去,接下来恐怕还会有不少不要命的送上门来,封令仪下令稍作休整,午时出去继续赶路,全速赶到洛阳。
重新启程后,路上又遇到了两波伏击,散兵游卒成不了什么气候,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一路上封令仪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霍七郎坐在马车内,看着封令仪双眼失神地盯着一处,唇瓣翕动:“原来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我死……”
他的身上再无半分帝王之势,亦无半点清贵模样。
就像是小时候在拾翠殿的角落里,看着宫人围着躺在满地银杏的女子旁边跪了一地,他被奶娘拦着,只能看到人群掩映中温美人紧紧闭上的眼睛,她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了无生息。
那时的封令仪尚且年幼,不知该怎么去形容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现在的封令仪万人之上,他将江山攥在手中却看着国土被一点点蚕食,那些曾经立誓为他效忠的士兵对他倒戈相向。
他恍惚间发现,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人恨自己。
原来他的存在,就已经叫许多人痛恨到发疯,哪怕自己付出生命也要将他拉下皇位。
封令仪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对自我的质疑,夜中辗转难眠,他恍恍惚惚看着朦胧月色,愧疚的心一点点钝痛,牵扯着他的呼吸。
名为责任和羞愧的清晰像是一张大网将他束缚在其中,一点点攥紧最后攫取尽他最后一点呼吸,封令仪深陷在那张网中,边上的人拼命想要对他伸以援手,封令仪只能看着他们露出绝望的微笑。
十几日后,终于到了洛阳。
皇室众人重新安置在洛阳行宫内,洛阳行宫自然比不得长安皇宫大,因此有一些人颇有微词,可看到封令仪眼下的两团乌青后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好再说什么。
封令仪到了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部署兵力。
铁骑营的人留了一部分在长安内,长宁将军本是想带队镇守在长安,封令仪想也不想便否决了,他身边需要长宁将军镇守到最后一刻。
于是长宁将军随着封令仪一同到了洛阳,他调度人手守备新都,听着时不时从前线传回来的战报,阴郁的心几乎要沉到了底。
桓州几城投降后,虽未再传出哪处地方官员举城投敌的荒唐事,但人心已失,朝廷的正规军在广贤军面前竟像笑话一样溃不成军。
广贤军飞快攻城略地,崇裕关失守不到半年的时间,长安失守。
留给这个繁隆昌盛了二百六十年王朝的,是仅剩的五十三州二百余城,曾经的盛世长安如今已经升起了新朝的旗帜。
新朝国号取自广贤中一字,“贤”字旗在长安的朱甍碧瓦上空冉冉升起,正如春日和风之上的那轮圆日。
何为大势已去。
不过如此。
曾经在长安浴血奋战的乾国将士们亦成了新朝的俘虏,他们有人投诚受到优待;有心性坚定者最后也受不了牢狱之灾,终被劝降;而一些宁死不从者广贤的人竟未多做为难,他们怀柔叫这些人与家人团聚。
感念诸君忠勇之性情,尔等今为新朝之民,凡认我国君者皆为新朝之子民,过往皆为云烟。
最后的最后,那些人都成了新朝的子民。
而守在东都洛阳的他们,还为了一线希望而负隅顽抗着。
为了他们的忠勇,也为了他们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