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说话的时候,眉眼是低垂着的,难得没有和宁欢直接对视,细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对夺目的凤眼,微微颤着,无端显出了几分无措。
不知从多久之前开始,当顾淮又露出这种可怜样子,宁欢先想到的便不再是他又在茶里茶气,而是会先反思她最近到底有没有给他委屈受。
可是最近他们俩并没经常见面,时间已经快到八月了,距离今年的乡试也就剩不到三个月的光景,顾淮很忙,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
嗯,所以应该不是自己的锅。
把自己的嫌疑摘出去后,她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腮帮,抬手把油纸袋重新扎紧了,轻声问道:“有什么事不想瞒着我?”
顾淮把眼皮掀起一点,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压着声音道:“就是,那个李遥的事情……”
“嗯?”宁欢歪了歪头,其实她刚听了这话之后便已经猜出来了七八分,那个叫李什么的性子可不是那种回头是岸的人,让他能自己意识到错误,去县衙自首……
想得美哦。
可是她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顾淮亲口和她说。
“他怎么了?”宁欢带着点浅淡的笑意问着。
顾淮喉头微动,看着那对透着温柔的眸子,想着过一会儿之后,欢欢还会不会这样看着他了。
半晌,他才说道:“他去自首这件事,其实是我促成的……”
果然,宁欢心下了然,但是面上又摆出了一副怔愣模样。
毕竟有时候逗人是真的挺有意思的,越逗越上瘾。
“嗯……”宁欢略一沉吟,便凑上前,仰起秀气的下巴看着顾淮那对依旧有些闪躲的眼睛:“所以,你威胁他了?”
顾淮心里咯噔一下,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欢欢会猜的那么准。
他的眼睫垂得更低了:“对不起。”
闻言,宁欢便是一愣,这道的哪门子歉啊?
“为什么这么说?”她问着。
“我不该……”顾淮斟酌着:“那么凶……”
宁欢:?
宁欢不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这才想起来,刚才她午睡起来碰见青珌的时候,她还说起那个叫李什么的去县衙的时候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还面无血色,狼狈得像背后有鬼在追。
按照这么说,这就是顾淮的手笔了?
嗯,白切黑什么的,还挺刺激。
顾淮看着眼前的宁欢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下便是一沉,金塘县人多口杂,当时去县衙看热闹的人不胜枚举,李遥的那副鬼样子不知有多少人看了去,他们还在奇怪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看样子,欢欢也知道了。
活了二十多年,顾淮深知自己远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向来不介意别人知道这一点,唯有如此,他们才会对自己心生忌惮,才不会肆意欺辱自己。
他性子恶劣,占有欲强,不择手段,这都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立身之本。
在过去二十年间,他未曾有过亲情,更未曾有过爱情,所以此时此刻,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时,便急于把自己一颗真心剖出来,摆在她面前,想让她看见自己最好的一面。
他没什么好的东西值得拿出来,便只能拿出自己的全部了。
可是如今,欢欢知道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了他其实是一个半点都不温和,甚至于说是一个手段狠辣的人时……
她会不会害怕自己,又或者,讨厌自己,一直以来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无害的可怜模样,博取她的怜悯。
顾淮有些慌了,他下意识扯住了宁欢的袖口:“欢欢别生气……”
宁欢刚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看着顾淮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活像一只刚惹了祸的大狗,在主人面前垂着尾巴,拼命讨好,只想让她不再生气。
他这是脑补了些什么啊?
宁欢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却又莫名一软,所以,自己对顾淮来说是不是真的挺重要的,如此他才会这么在乎自己对他的看法。
没有人不会在明显的偏爱面前心动。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没什么神情,只是把自己的袖子从顾淮手里救了出来。
顾淮一下子更慌了,不想让她生气,但又不知道接着该怎么做,只好站在原地不敢动,眸子里带着些哀求地看着她。
宁欢拼命忍住笑,但还是凑近了,把手轻轻贴在了顾淮的侧脸上,摸了摸他垂在额前的刘海。
哦,软软的,很好摸。
话说也不知道最近小七那个小家伙跑哪里去了,若是它在场,现在又要开始激动了吧。
可惜脑海里依旧寂静无声,突然有点不习惯了呢。
顾淮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弯腰让她的动作不那么费力,还顺势在她掌心蹭了蹭,蹭得宁欢心里发软。
“顾淮。”宁欢的眸色很认真:“你在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同我说呢?”
“嗯?”顾淮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觉怔愣,但还是怕惹她生气,只好一言不发,乖巧地低头任宁欢摸他的头发。
宁欢暗暗笑了笑,转而一本正经的接着说道:“都说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人才是最疯狂的,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