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日天就要冷了，无事多做几个小衣裳，到时候孩子穿着妥帖又暖和，不比什么都强？”顾访嫣温柔开口。

她在别人面前，总是带上面具，生怕叫人知道她内心深处那些最真切的想法。

芳贵人没听出她的弦外音，高兴的跟什么一样：“您同意了？”她问。

她仔细盘算过了，不管顾嫔得宠不得宠，她有救驾这个名头，日子总归好过。

其他的高位妃嫔，都已经有孩子了，这剩下的几个嫔位，她来回扒拉，端嫔不行，敬嫔不成，僖嫔更是不着调，剩下的就只有顾嫔。

“孩子你自己养不香吗？”顾访嫣笑着道。

芳贵人眸中迸发出极强烈的光芒来，紧接着又消散一空。宫里的日子太难了，你不得圣宠，漫说自己的想法，就是留遗书都没人在意。

但她也知道顾嫔的态度，闻言没再说什么，躬身行礼后，这才转身离去。

顾访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稍稍的有些心疼，宫里头的女人大多都身不由己，今儿靠这个，明儿靠那个，还不是自己说话没用。

但紧接着，她就该心疼自己。

宫里又开始新一轮的押注。

“我押顾嫔！她好看！万岁爷很喜欢！我就喜欢看美人得宠张扬跋扈的小样子！”

“我押不中，万岁爷的审美高着呢，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货！”

“押中押中，反正我钱多。”

“我也押顾嫔，富贵险中求，我缺钱！”

“押不中！”

宫中传的沸沸扬扬，顾访嫣很是稳得住，康熙的心思谁都猜不中，九龙夺嫡那么那么牛批，还不是被他摁的死死的。

在万众瞩目下，敬事房总管端着托盘进了乾清宫，又端着托盘出来了。

众人伸着脖子想看，到底没这个胆子，急的跟什么一样。

顾访嫣在描花样，下手极稳，小景看着她眉眼低垂的命令模样也跟着安静下来。

西侧殿的平静，随着敬事房主管太监的到来，而被打破。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今儿万岁爷翻了您的牌子。”

“臣妾遵旨。”

“赏。”

短暂的交涉后，西侧殿又陷入一片平静，但整个后宫却沸腾起来，顾嫔连着三夜侍寝了！

这在康熙朝是绝无仅有的事。

押中的人赚翻了，高兴的跟什么似得，押不中的人赔了，心情不愉，想着下次定要押中。

然而顾访嫣手中的笔停都没停，稳稳当当的描花样。

玉笔纤细，捏在她指尖微微用力，奶白的指尖上那指甲盖都呈现淡淡的粉。

小景看着她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中安稳。

眼看着快到时辰，便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她现在是以色侍人的阶段，自然要精致。

刚准备叫晚膳，就听小太监过来传召，说是叫她过去侍膳。

一路上她都在恶补侍膳的规矩，每道菜不能超过三筷头，吃过一口后，就要夹别的。

要注意万岁爷的眼神，要注意衣裳首饰不能碰到万岁爷，要注意别话多，也不能不说话。

顾访嫣:……

好难伺候。

等到了的时候，康熙还在忙，侧殿空荡荡的，只有奴才在打扫卫生，原就光彩照人的桌子，又重新擦了一遍。

见她来了赶紧请安，收拾东西就下去了。

紧接着是鱼贯而入的宫女，流水一样往里走，放下手中的杯碟，这才从侧门出去。

行云流水，动作麻利。

哒哒哒。

厚实的鞋底踩在青石板上，敲出一种很有韵律的节奏。

顾访嫣福至心灵，唇角噙着笑意往外走，刚好看见他，她便笑吟吟的软声道：“忽而心中一跳，想着是您，果然是您。”

小姑娘脸红红的，乖巧的昂着头，白生生的脸颊上染着红云，康熙一眼就看呆了。

“想朕了。”他问。

顾访嫣点点头，声音软糯：“很想。”

听着他愉悦的笑声，她也跟着抿着嘴笑的羞赧。

两人对视一眼，她就依着规矩立在他身后，低声道：“臣妾伺候您用膳。”

这该死的！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也想坐下来吃，甩开膀子吃，而不是伺候别人吃。

“坐着吧。”康熙声音温柔，牵着她的手，坐在一旁，温声道：“叫你来，就是叫你吃点好的。”

他若是直接赏赐，那不管是什么，她都得一口气吃完，一点都不能剩。

但不管什么菜，多吃两口就觉得腻得慌。

顾访嫣有些愣怔，康熙此时已经拿着碗碟过来摆在她跟前，见她有些局促，便自己盛了米饭拿来给她，一边轻声道：“想吃什么自己夹，不必守着规矩。”

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箸捏在手里，她侧眸看一旁的康熙，就见对方神情温和，看了一眼菜色，不禁没叫她伺候，反而给她夹菜吃。

“这个好吃，你尝尝。”他低声道。

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侧殿只有两人，奴才都在外头伺候，愈加显得静悄悄的。

康熙眸色深邃，含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