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灯光暗涌,人影浮动。
路彰假托照顾小姑娘的借口点了杯长岛冰茶,服务员送上来时,杯中气泡托举冰块,和柯林杯碰撞出好听的叮当。
许抒悦跳舞累了,后背有微微的汗湿,但她再渴也不会拿这杯叫“茶”的东西解渴。
红茶一样的温暖色泽,混搭柠檬和可乐的酸甜,但烈性的酒精藏匿在背后,也就拿来哄哄懵然无知的小女生。
许抒悦装作不懂,并不直接翻脸推杯。她一手托腮,貌似晕晕乎乎,上目线舒开,四分压火六分不耐。
路彰故意的,总共六个舞蹈片段他非要盯着一个,各种挑剔不满,硬生生拖了两个小时。
狗东c。
古典舞教授又怎么了。
狗东c。
许抒悦只喝了两杯低浓度鸡尾酒,装作酒量不好去卫生间,实则绕到吧台,掏手机:
“后面的单我全买了,但是今天不喝。”
服务员看着面前的女士,明白了。
她的眼睛很美,戴着口罩,一直拉到眼下,这样谨慎,她不敢多看。这里常有明星网红光顾,嘴不严实的话,这份工作她是做不长的。
她犹豫:
“有点多的……”
许抒悦把一张卡推到她面前:
“别管。”
路彰从脸一直红到头皮:
“什么?没酒了?”
女服务员正义地点头。
路彰往座位软包上一靠,不相信:
“刚刚我还看见有人提了两箱啤酒走……”
“只剩下科罗娜……”
他摸了摸拉碴的胡子:
“这样啊……”
许抒悦语调拖得很长,她睁着圆圆的猫眼,无奈地支起胳膊,双腿交叠朝向门口,想走:
“啤酒太苦了,喝不下。”
路彰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沉了沉。
然后,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硬卡牌:
“那把我存酒拿出来吧。”
女服务员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她的微笑凝住了,陷入一种两害相权的为难。
许抒悦也僵在原地。
她哪能想到这一茬?
服务生看出她不想喝,她想帮她,但,
拿不出贵宾存酒,她肯定要受罚的。
为难谁也不能为难打工人。
许抒悦于是站起来,安抚地搭上她的肩膀:
“我和你一起去。”
算啦,没有办法的事。
看来她得逃了。
路彰抬手拦她:
“诶,你回来坐下。”
许抒悦用尽最后的得体挤出微笑:
“她一个人拿不过来。”
路彰腾地站起来,捉她的手,手指环住她细腕,还余出两个指节。
他压低的声音几近威胁:
“小悦。”
顶着服务生质询的目光,他把另一只手伸向许抒悦的左耳,去勾她覆面的口罩挂绳——此时此刻是她最后的尊严。
许抒悦尽量把脸转去反方向,无奈手被他扣住,动弹不得。
他令人作呕的声音贴过来:
“你也不想……嗯?”
沉重的包间门被推开,灌入清新的冷空气,混沌被冲散。
许抒悦顾不得那么多,她拼命挤出玻璃门,扑向了离她最近的那根救命稻草——
昏暗和灯光的交界,是镶着浅蓝色边缘的男人的轮廓。
昏芒也掩盖不住他脱俗的气质,他插手直立,宽松休闲的衬衣漫不经心勾出些些线条,卓尔不凡,见之难忘。
没想到,那还是一根她认识的稻草。
“你……”
顾不得那么多了,许抒悦眼一闭心一横:
“借我靠一下。”
给你发一张好人卡,下次骂你的时候可以嘴下留情。
顾恂琛的态度非常礼貌客气,目光却下沉,冷得很。他没有伸手,任由许抒悦挂在他肩膀上装醉。
路彰追出来,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驻足。
顾恂琛。是活的顾恂琛。
服务生吃惊地用双手捂住嘴。
他最近是在清桥,有剧在拍。
那这位女士就是——
她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还是舒逸靠谱,把她拎一边谈保密费用去了。
包间的门一关,只剩下三人。
路彰的手那么自然地从许抒悦手腕上脱离,转而谦恭地伸向顾恂琛,握向他的手。他肉眼可见地站直了身板,眼睛毒辣地眯起:
顾恂琛骤然走红,绝不只是天时地利。他的背景深不可测。但他尚未在圈中立足,外来的资本扶得起他,却稳不住他。要和他路彰叫板,顾恂琛不敢的。
路彰是看中许抒悦无人倚仗,才敢放心大胆,想玩玩她。但现在看来,似乎她也有不容小觑的地方。他得搞清楚:
“我记得你不喝酒。”
这句是他对顾恂琛说的。
“你们两个,嗯?”
这句是对他们两个说的。
顾恂琛不接话,手仍然放在兜里,理也不理路彰,叫他尴尬等着:
“来跟您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