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捂着耳朵不听不听,还觉得她是“另有所图”,以为她“爱得很”。
她必须得让他相信,她对他的厌恶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许老师,如果你对我没有那么大的意见——”
“不用如果了。”
许抒悦直接打断他。她恢复了往常的语气,用一只手的食指关节支着太阳穴,一点也不正视顾恂琛,而是用眼睛缓缓地自下而上审视他下半张脸。散漫地:
“你继续保持。”
千万别觉得姐们是故意要引起你的注意。姐们对你意见大得很。
别太自信。
如她所料,顾恂琛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语气明显没有刚才笃定:
“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推荐心理医生。”
呵,还在找借口,男人,面子是你的命吗。
一张浅绿色烫金字样的小卡片被他两指推到她的桌面上。
【精神病与精神卫生学省重点实验室主任】
【国际脑影像研究联盟成员】
【Journal of Psychiatry & Brain Science杂志主编】
不是,你来真的啊。
许抒悦的困惑写在脸上。
她想起他昨天确实有提到PTSD。
但她也确实没有当回事。
这年头人均精神状态不好,尤其像顾恂琛许抒悦这样身居顶流的,得到的名利多,面对的压力也大。通常情况下,她会选择用大部分美好的东西去覆盖那些不好的东西。如果看太多黑暗面的东西,精神一定会垮掉的。
虽然她平时也说自己像活在罩子里,脆弱得一点恶评都看不了,焦虑抑郁随口就挂在嘴上,但她确实没有当回事。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顾恂琛。
她只当自己拿了一张莫名其妙的免死金牌,戳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反正怎么也不可能——
顾恂琛有精神疾病。
——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还好因为剧组入驻村里的关系,路灯重新翻修过,明黄的光辉洒在一男一女身上,落下两道虚虚实实的影子。
两个人和来时一样无话。
不同的是,因为下山的路难走,顾恂琛总算没有一意走在前面,他和许抒悦并行。许抒悦的手搭顾恂琛的小臂,一脚一脚走得很小心。
她能感受到隔着袖子传来他的温度。
这种感觉很陌生。
在这段时间的拍摄中,他们不是没有亲过抱过,就戏论戏,谁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到底要不要坦白?
拿别人的病症开玩笑,许抒悦会半夜爬起来扇自己巴掌。
可是坦白自己骗了他,不就等于坦白了自己之前做的一切。
坦白,她不是人,不坦白,她也不是人。反正横竖都不是人了。
她脑海中想到很多。
比如顾恂琛的冰冷,顾恂琛的阴晴不定,顾恂琛最看重的边界和安全。
或许那一年他是有苦衷的呢。
或许事情并不是她揣测的那样呢。
或许他喊薰衣草去他房间确实是有正经的要事,或许他那时正好发病,吓到了薰衣草,导致她退圈呢。
那晚许抒悦黯然神伤,回到宿舍后正想删掉所有和顾恂琛有关的东西,恰巧看到他发来的回复:
【毕业快乐】
几小时前他还在酒店夜会女粉丝,几小时后他就有空留言安抚普通粉丝。
难道这也是有苦衷的吗?
“顾老师,我有事情必须要跟你坦白。”
许抒悦站定,拽着他的袖子不走了。
“嗯。”
顾恂琛也停下来,垂脸看她。
许抒悦松开手,深吸一口气,为了平复心情。
他们站在两盏路灯的中间,正好是黑暗和光明的边界。
许抒悦的长直发在风中温柔地散开,下巴微微扬起,下颌线平整流畅,看进顾恂琛的眼睛星亮,眼尾低垂,婉转又缱绻。
她把手从风衣兜里拿出来,稍微观察了一下距离,然后踮脚,轻轻环住顾恂琛的脖颈。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拥抱,比夏夜的柔风更轻巧。
她能感受到他柔软的头发,蹭上她的脖颈。平时再冷如冰霜的男人,抱起来也是温热的,甚至还能听到沉沉的心跳,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到迟跳一拍。
做完,她后退一步,两只手叠在背后,一点也不敢抬眼看他。
她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了。
“我骗了你。其实我根本没有P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