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选吧，你选什么都可以，其他的交给公司和公关。”

“外行看热闹，才不管你是不是真轧戏。可是如果不能无缝进组，会被人笑话。”

许抒悦捏拳又放松，活动手腕。

她伸手，按在其中一沓崭新锋利的白纸上，往前推一推：

“我都不选。”

体量小，风格年轻的制作团队果然好说话，许抒悦这边委婉表示时间不合适之后，对方立马让步，商量她的档期延迟，可以等到手头这部剧完全收官再进组。

诚意很够，她再想拒绝也没有理由了。

与此同时，工作室同纪录片制片人和导演组取得联系，表示六期纪录片，许抒悦会参加三期。

那部古偶，许抒悦本来就没打算去。哪怕是为着打压任夷则的目的，也是没必要去。

同质化的作品拍多了有上限，许抒悦偏爱不一样的尝试。

但年底大量的颁奖礼和盛典红毯都会由锦麟主办，她得罪不起。

好在锦麟的话事人和老师有故交。

“走神很久了哦。”

穆菲温柔地拿茶匙轻敲瓷碟。

她的精神状态涵养得很好，一双眼睛有神得像十六岁的姑娘。皮相虽然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但骨相里的美丽不会被岁月摧败，反而多出沉静淡然的气韵。

许抒悦飘远的思绪这才飞回来：

“最近，最近挺好的，一直在组里，没空想东想西。李导很专业，也很严格。”

穆菲端起茶杯：

“李导是难得的高洁。”

“老师您也高洁，您记不记得，我读大学的时候，您差点不要收我，任我在门前求了三天。就因为我给您买了一条红绳。”

“真不是那谁送的？他当时追你追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哎呀，真不是。”

许抒悦耳朵很红。但不是因为想到穆菲口中的这个人。事实上，她早已不记得那人的姓名样貌、行为事迹。

在电影学院的时候，追她的人不少，什么家世背景，各种花头都有，但都被她一一婉拒。

她桃花太旺。

穆菲劝她，她这样的条件当了明星也不会开心，不如留下当老师，或者在进圈之前早早谈个恋爱。

二十岁的许抒悦仰着脸，无知无畏地说出了至今未变的理想：

“我是要做明星的。如果谈了恋爱就不能做明星，我宁愿一辈子不谈。”

“学校规矩严，我又不敢告诉老师我是偷偷演戏赚的钱。”

“不是不让你演。凭你的天分和这张脸，去演个网剧，跑个龙套，就是不爱惜羽毛。”

“老师说得都对。”

如果不是穆老师及时插手阻止，许抒悦早期那些稚嫩的作品就会成为她公司删也删不干净的黑历史。

“我现在确实觉得，太早演戏也不好。”

跟着角色一起体验人生固然是好，但是很多事情，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感受过，就被迫在演绎角色的时候先感受了。

她入戏快出戏也快，知道角色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

她太年轻了，她过早地在影视剧里体验了别人的心动和幸福。有时候她捏着角色的婚纱，接过角色的另一半递来的戒指，恍惚间她会想，如果有一天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到来了，她该用怎样的眼光和心情去抓住它呢。

“你该谈场恋爱了。”

许抒悦只喝茶，不置可否。心里是很不服的，但穆老师有她的考量，她没必要反驳。

“我最小的侄子，刚从墨尔本回来，就住在附近。知道今天你要来，我已经叫了他过来，等下你们见一面可以好好聊聊，他也是圈内的……”

越说越不对劲了，许抒悦心里暗暗叫苦，想着是不是自己把她惯坏了，快七十岁的人，钻牛角尖钻得厉害。

“下次吧，今天我还有事。”

许抒悦拉开椅子。

“不多坐坐啦？”

穆菲一路给她送到门口。

她用胳膊环住穆老师，她好像比从前矮了一点。

即便她曾经给无数人做讲座，说要和皱纹和解，但她的苍老很直白。

许抒悦不忍心再看她：

“别送了。”

她一路走出别墅区，阳光穿过疏疏落落的乔木，堆起层叠的光斑。

绿荫最深处，她看见一个人。

顾恂琛只身一人，远远地眺见了小路尽头的许抒悦。

他仍然是从头到尾都乔装，这片别墅区内不乏低调的有钱人，希望她揣着思绪，不要注意到他。

她匆匆的脚步果然从他身边掠过。

顾恂琛从善如流地压低帽檐，预备擦肩而过。

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顾恂琛微不可察地惊颤一下。

“顾老师，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