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是她一直试图逃避的。

“当然。”相宜顿了顿之后思考了片刻，决定给自己刚才的话打上个补丁：“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有足够强力且负责的官方和军队，能够进行大规模的有效庇护甚至恢复生产的话，至少一定范围内可以重建符合道德的秩序的。而且事实上只有能够恢复生产才有可能供给更多人的正常生活，以前的物资总有用尽的一天，总不能让所有人在这个世道下刀耕火种，自己煮盐织布去，是吧？”

“所以。”相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下巴：“其实如果有本事长途跋涉穿过国境甚至渡海出去……嗯……换个国家呆可能会更好。”

就算是原本心思震动心情复杂的徐伊景也沉默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然，相宜也只是说说而已。

经历过这么多事徐伊景他们也许的确已经对自己的国家不报希望，但不代表他们能孤注一掷去相信完全陌生的地方。

而且，她也只是推测而已，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她的来处，那里也不是她的家乡。

……

吃过落脚后第一顿算得上丰盛的饭菜之后，徐伊景离开片刻，等相宜拉着车贤秀收拾好残局之后，才再次走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稍有点厚的硬壳书，颜色鲜艳漂亮，凑近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是一本启蒙认字的书。

封面上，还后写了一个名字

南思媛。

相宜和车贤秀都没说话，甚至微微让开了一些，静静地呆在一旁，看着徐伊景把识字书递到还懵懂的小丫头的手里，看着对艳丽颜色和图画感兴趣的小丫头有些惊喜得把它抱紧，看着徐伊景终于忍不住眼睛通红地连画本带人，将她的女儿搂进了自己怀里。

徐伊景跟他们遇到时身上什么都没有，这几天，相宜和车贤秀两人也都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找到这些东西，又悄悄带在了身上的。

但现在，她终于为女儿取了名字，亲手送出这一份礼物。

搂着终于有了名字的南思媛的徐伊景微侧过头看向一旁的两人，她眼底氤氲起泪光，脸上却慢慢扯出了个笑。她对着他们两个人动了动嘴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两人都清楚地看出来了，那是“谢谢”。

相宜知道，徐伊景其实现在不能说是完全解开了心结的，但她至少愿意尝试着迈出一步，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在，让自己有勇气面对未来。

看着那边凑在一起的母女二人，看着徐伊景像是终于轻松了一些的模样，在这一瞬间，相宜却好像有些茫然。

船上收拾出来还是只有母女两个在住，房车没有空置，相宜拉着车贤秀还是跟遇见徐伊景之前一样，住在车上。

夜幕低垂，徐伊景在南思媛睡下之后，特地让这两天忙了不少事的相宜和车贤秀去休息，自己在甲板上守夜。

于是，在遇见徐伊景之后，先前行在并不安全的路上一直会分别守夜的两人，再次躺在了房车里的同一张床上。

比起十分坦然的相宜，车贤秀明显还不是非常适应跟她躺在一张床上，虽然房车上的床很宽阔，他又总贴着边，离她总能空出将近两个人的位置。

在她毫不防备地闭上眼睛睡着，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其实并不能将她的模样看清晰。

但像现在这样，他感觉自己获得了末日降临以来，难得的安宁。

明明，一切才过去没有多久，明明，真相揭开的绝望就在前几天，明明，前路还一片晦暗让人完全看不清方向，明明……

但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重新拥有了一切。

有家，有平静的生活，有熟悉的朋友，有可爱的新生命，还有……

他静默许久，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说，他是她的锚点。

其实，她也是他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