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店里从吵闹到寂静,不过片刻。
竹屉中除去带给陈欢的春饼,还剩着一两盘。
祝陈愿记好今日的账,将工钱数出来给叶大娘,“大娘,要是不嫌弃,还剩下的两盘春饼,我替你卷好,带给你家孙儿吃。”
叶大娘接过钱当面点清,听到这话,连连摆手,嘴上急忙地说道:“小娘子,可不能这样。老身知道你心善,也不能每次都让我带点回去。”
她停顿了会儿,又压低声音,“会把人心给养大的,老身这双眼睛看透了太多的事情。”
叶大娘没有明说,只是拿干瘦的手握住祝陈愿的手掌,“剩下的两盘我买了,小娘子说得对,我得带点回去给孙儿。”
祝陈愿开这个食店也有两年的时间,不是没想过招个年轻伙计,可托牙侩找,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叶大娘跟她同住在东安巷,一个巷头,一个巷尾,经旁的人家介绍,干了几天,不谈年纪,大娘手脚干净又知礼数,听说还是宫女出身。
“大娘,你总事事跟我客气,罢了罢了,拿十文来便是,可别再说银钱的事。”
祝陈愿不再听她的,取了十文钱,将剩下的春饼都给了叶大娘。
送走了叶大娘和带春饼给陈欢的祝清和,食店里就只剩下祝陈愿姐弟。
蜡烛的光跳到墙壁上,祝陈愿走动的时候,影子时而在地上时而挂在墙上,后头还跟着个小尾巴。
将黄屠夫提来的活鱼,放到缸里,再擦擦灶台,祝陈愿回头,对上祝程勉茫然的眼神,扔下抹布,洗手的空当说道:“勉哥儿,将你的风帽戴好,我们可得回去了。”
一大一小站在食店的门口,寒风呼啸而过,站在鹤行街上,能听到后面甜水巷中传来的靡靡丝竹之音。
祝陈愿双手拢在袖中,偏头问祝程勉,“是先回去,还是去州桥,吃点东西再回去?”
鹤行街也有夜市,人多而杂,车马喧闹,是人挤人的地方,祝陈愿不想去闻“人味”。
祝程勉早就腹中空空,提着小灯笼,忙不迭地回道:“吃点东西再回去,阿姐我肚子好饿,晚食的春饼不顶饱。”
“是你自个儿说的,春饼里头没肉,不好吃,吃了几个就不再吃了。”
祝陈愿往前走,斜睨了他一眼。
州桥离鹤行街不远,祝陈愿才刚从桥上走下来,就闻到酸甜咸辣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阿姐带你去吃陈三家的旋煎羊白肠,州桥附近的羊白肠数他家的最好。”
祝陈愿打头,领着祝程勉穿过人潮,来到桥边上的一个小摊上。
摊上人不多,小贩陈三方脸,皮肤黝黑,看见谁都是一副笑面孔。
“来一份旋煎羊白肠。”
祝陈愿低头看着摊前的大锅,冲着陈三说道。
“好嘞,阿花她娘,你去洗根羊白肠来。”
他家的羊白肠是之前就处理过的,上锅之前再用水洗一遍。
摊前有桌子,祝陈愿姐弟坐在桌上,只等着做好的羊白肠端上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时的风吹得正猛烈,一开口就灌一嘴的风。
“小娘子,羊白肠来了,趁热吃。”
陈三捧着一个很大的瓷碗,热气四溢。十五文一份的羊白肠,足够姐弟两人吃饱。
祝程勉探头,瞧着桌上的旋煎羊白肠,乳白色的高汤中浸着数段淡黄色的羊肠,配上碧绿的葱花,让人很有食欲。
他咽了咽口水,还从来没有吃过羊白肠。
“阿姐,羊白肠不是煎的吗,怎么这碗还带汤呢?”
祝陈愿夹起一根完整的羊白肠,放到自己的碗里,很有耐心地回答,“旋煎羊白肠里的煎,不是说用油去煎它,而是放到滚烫的高汤里去烫它。”
羊白肠其实就是羊的大肠和小肠,汴京人惯爱这般称呼,说是文雅点。
下水在很多人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认为腌臜,但祝陈愿认为,世间万般物,只有会做和不会做的而已。
陈三家的羊白肠处理得很干净,又浸泡在水里,异味和脏污是一点也瞧不见。
她低头,咬了一口碗里的羊白肠,肠里的汁水爆出来,高汤的鲜味弥漫在嘴里,里面嫩滑的羊血,不腥,浓淡正好,还加了点羊油,却不显得油腻。
羊白肠不仅脆而且嫩,火候没有过头,烫过头的羊白肠,吃起来口感总觉得差点意思。
“勉哥儿,喝点汤。”
祝陈愿拿起瓷勺,给祝程勉舀了几勺汤。
小孩子爱吃肉,也不管是不是下水,吃得满嘴流油,嚼一口小肠,再喝一口汤,那叫一个舒坦。
祝程勉吃完后打了个饱嗝,还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
从陈三家的铺子前离开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两人慢悠悠走在路上消食,祝程勉走路也不老实,蹦蹦跳跳往前走,手里提着的灯笼一晃一晃的。
不远处有个身子佝偻的老人,肩挑着一筐小篮子,上面盖着白布,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
从祝程勉身边经过时,他耸着鼻子嗅飘散在空中的味道,猛地转过身子,把祝陈愿给吓了一跳,就听他兴奋地说着。
“阿姐,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