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万籁俱寂,东安巷尤甚,祝陈愿一家踏着风雪归来的脚步声落在雪上才发出丁点声响。
宅门吱呀作响,院子中的雪又积起厚厚一层,从上面跨过去,鞋袜俱湿。
一番折腾,祝陈愿只觉得腹中空空,梅花汤饼真的是中看好吃,却不顶饱,它小巧精致风味上佳,却没有面食那种极强烈的饱腹感。
大晚上吃点心又冷又干,想吃点热乎的,她光是看着这冷锅冷灶,就不想动手。
围在火盆前烤火,她忽地将目光移到墙角的小瓮中,那里有她在入秋后不久藏的芋头。
并不是所有的芋头都能放在小瓮中储存放到冬日添菜,得要个头小,跟婴儿拳头差不多大的芋头,不能有发烂的,挑拣出来后,等到秋日日头高照时晒干,装到瓮中便可捱到寒冬。
祝陈愿取出八九个芋头,瞧着干瘪的芋头不安分地滚在竹盘中。
“要是你不拿出来,我都忘了墙角还有一瓮子的土芝。”
陈欢捶打自己的胳膊,转头看见祝陈愿手里端着的芋头,才想起来,紧接着又说道:“土芝得煨着吃才好呢。”
芋又叫土芝,煮熟后因其有温补的功能,得了个雅名,叫土芝丹。
“阿爹,上次晒干的稻草放哪了?你找到给我抱点过来。”
祝陈愿说完后,才坐回到凳子上,垂头用木头拨弄着火盆里的火,语气温和地回着陈欢的话,“煨着确实好吃,不过得用刚挖来的大土芝,个头一定得要大,洗去表皮的泥。
拿湿的纸包裹完整,用酒和糟涂抹在外头,这两样得煮过才行,生得有腥气。也不能直接扔到火堆里,要用糠皮煨着煮,等到熟的时候,酒糟味又甜又香,土芝软糯生香,那才算是好吃呢。”
她说话时绵言细语,尤其是说起吃的时候,旁的三人听得入迷,祝程勉无意识咂吧着嘴巴,只想立马就尝尝这煨熟后的土芝丹。
祝陈愿接过稻草,将旁的木头挑到一边,挖出个带着炭火的坑来,将竹盘里的芋头挨个放到坑中,上面放着厚厚一层的稻草。
“煨土芝,就得在晚上吃,那样才有意境,要是如今日外头下着雪,那就更好不过,”
祝清和声音平缓,停顿了一下,复又开口道:“前朝有人写了部书,叫《甘泽谣》,里面有个僧人,因又懒又馋还爱捡剩饭吃,得名懒残僧,我当时看完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煨土芝的这段情节。
里面有句诗,叫做“深夜一炉火,浑家团栾坐。煨得芋头熟,天子不如我。”
祝清和缓了缓,没有一气说完,“我就想着,得用什么好物煨土芝,才能做出这句诗来,没成想人家什么花样也没有,就窝在牛棚里用干掉的牛粪煨土芝,可见土芝随便拿点土来煨都好吃。”
这话直听得几人一阵发笑,祝陈愿脸上笑意还未消,“看来阿爹很想尝尝这样煨熟的芋头,不如我去弄点来,也让你尝尝看,不然得老是惦记着。”
她话音刚落,又惹得大家发笑,祝清和笑着摇头,用手指她,“我知你平日说话促狭,你现在还拿你爹说笑来了,我可不吃这个。”
在大家哄笑声中,只听得外头有敲门声,几人立马止住笑容,祝陈愿倒是耳尖,立马道:“是梅花嫂子的声音,我出去看看。”
她直接开门出去,骤然从暖意中出来,被寒风冷得一哆嗦,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上,快到门口就听见梅花嫂子的大嗓门,祝陈愿拉开门闩。
梅花嫂子还是惯常那样的装扮,提着个小木桶,还颇不好意思地说,“是小娘子啊,我今晚赶着给王家做豆腐,听见你家有笑闹声,就过来给你们送桶豆浆,可不用给银子,上次那顿晚食吃得我肚里过意不去,赶紧收下,桶明早还我就是,天冷,小娘子你快进去。”
不等祝陈愿开口,她把桶放在地上,转身就想走,才刚迈出一步,又回头,“小娘子,要不我给你提进去吧,还有豆浆可是现磨的,得煮沸才能吃,要是觉得有点发苦,就加点水煮,我豆用的是大黄豆磨得,坏籽都挑出来了,香着呢。”
“我还能不知道嫂子你的手艺,我还算有点力气,自己提进去就行,也不跟嫂子你客气,屋里还在煨芋头,我进去给你拿几个。”
祝陈愿搓着手,很是热情地说道,只见梅花嫂子赶紧摇头,扔下句“我不爱吃芋头,灶上还煮着豆浆呢,我先回去了”,就跑回家去。
她失笑,关上门,提着桶豆浆回去,正好芋头吃起来会觉得口舌发干,配一碗豆浆也很是不错。
“是梅花嫂子送豆浆来了?这么晚还在忙活,都说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哎!”
后头的话,陈欢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手肘撞了下祝清和,“你明儿去还桶的时候,顺带着拿几张纸过去,她家两个小子刚学写大字,正是废纸的时候。”
祝清和应了声,去给炉子生火。
在烛光下,豆浆看起来发黄,祝陈愿提起桶将豆浆倒入陶罐中,又往里倒了一点水,开始炖煮。
“豆浆要是放凉后,上面结的那层豆皮,捞出来只放点糖,拌一拌就很好吃,尤其是咬到了糖多的地方。”
祝陈愿回想起那种糖在口中咯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