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中郎将为夏侯惠等人准备的临时营地,是落在东安阳县境内。
想前去偷袭漠北骑,还得继续沿着桑干河东去,至桑干县后折道北上,穿过阴山南部的丘陵余脉后,才能看到位于洋河之北的马城。
其中,在丘陵地区穿行的路途,要比沿着桑干河行走多一倍有余。
这就让皆是骑兵的夏侯惠等人跋涉得异常辛苦。
山势忽高忽低、崎岖难行,常常需要从羊肠小道穿过不说,最重要的是许多路段都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碎石。为了避免马蹄受损,众多骑卒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牵着战马缓缓而行,极大拖延了行军的时间。
不过事情总是有弊有利的。
自从晌午时分踏进丘陵山区以来,就没有看见过半个牧民的身影。
就连猎人进山里狩猎时生火、砍伐与便溺等痕迹都没有看到,整个山区空幽且静谧。
惟有撕裂林静的声音,便是日暮时分倦鸟归巢的鸣叫、入夜后不知名虫豸的欢歌,以及令人不厌其烦的嗡嗡蚊群了。
再过几天,便是入秋七月了,此时也是蚊虫最猖獗的时候。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且是在骑卒们的安抚下,都不免被咬得烦躁不安,不时甩头扬蹄子低吟几声。
这也是没有让白马义从等三部骑兵随来的弊端之一。
虎豹骑与骠(骁)骑营作为洛阳中军之中最精锐、也是最娇贵的骑卒,此番前来并州,日常诸如落营时以原木搭建临时马厩、点燃药草熏蚊虫等等杂务都是由田豫安排人提前做好的,不曾亲力亲为过。
也造就了如今独自行动时,就忘记了携带驱赶蚊虫的药草。
又或者说是他们都没有在塞外草原上呆过,所以根本不知道草原之上的蚊群有多么恐怖。
夏侯惠也疏忽了。
虽然他先前在淮南时,骑兵营边上也临着极易滋生蚊虫的河流与大泽以及沼泽地,但那边的蚊虫比起草原而言,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应不会影响马力吧~
趁着落日尚有些余晖、步履缓缓巡看地势的夏侯惠,看着众多骑卒费力安抚战马的情景,心头上不由泛起了担忧。
骑卒的性命与战马息息相关,如今还未临战呢,战马就没有恢复体力的空隙时间了。
而七百豹骑的将率也意识到了这点。
就在夏侯惠路过的时候,他三两口便将手中的麦饼硬是塞了进去,大步走过来低声说道,“将军,蚊虫实在烦人,在此地宿夜人马皆不得安,不若我等趁夜赶路吧?”
连夜赶路?
闻言,夏侯惠眉毛扬了扬。
他觉得豹骑将率的提议倒也不错。
毕竟在这里夜宿也是空耗着,而且虎豹骑与骠骑营的骑卒都很精锐,连夜赶路也无需担忧他们有怨言或体力透支等。
最重要是的,偷袭是夜袭。
昼伏夜出正好让骑卒调整好作息以及提前熟悉夜间环境。
只不过,他没有当即应允下来。
因为此处山路崎岖,就连白昼里行走都要小心翼翼唯恐伤了马蹄呢,夜间行军得有多少战马非战而损啊~
而豹骑将率见他许久没有作答,似是也猜到了他的犹豫,便又继续劝说道,“将军不言,可是在担忧山路崎岖乎?此事易也!我有一法,可令马蹄不受损。”
“哦?”
当即,夏侯惠眼中迸出光彩来,欣喜的抓住了他的小臂,催声道,“不知乐司马有何法子?还请速言之!”
“唯。”
那豹骑将率也没有耽搁,连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他是想着让骑卒们将皮甲的里衬撕下来,将战马的马蹄层层包裹住,如此一来即使缓行的战马踢到了尖石了,也不会失去突袭时驰骋的能力。但如若是战马踩到浅坑尖刺什么的,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归入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
而夏侯惠听罢了,心中却是大失所望。
无他。
战马的小腿很细很脆弱,踩到浅坑、尖刺与锐石吃痛下失蹄导致小腿受伤或折断才是战马非战而损的罪魁祸首。而马蹄踢到硬石什么的,不过是略微让战马难受罢了,还不至于让战马失去驰骋的能力,没有什么紧要的。
“此举.”
不假思索便想回绝的夏侯惠,刚道出了几个字,却又在豹骑将率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将“不妥”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不是觉得回绝彼提议不太好。
而是猛然领悟到,豹骑将率知道自己的提议改变不了现状,但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起留在此地宿夜被蚊虫叮咬得人马皆疲,还不如当断则断,忍痛付出必要的代价继续赶路,为偷袭战事裨益呢!
“乐司马之意,我知矣。”
略微沉默后,夏侯惠含笑对着豹骑将率轻轻颔首,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即将投入山峦的残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让将士们都起来吧。斥候说过前方有个折北的岔口,我们要赶在天色尽墨之前抵达洋河支流畔。”
“唯!”
有些欣喜的应了声,豹骑将率连忙转身回去督促骑卒。
一直待到众多骑卒重新牵着战马赶路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