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郭阿顺被带来了。
“草民郭阿顺,见过县尉,草民要状告任木兰,当日她到我的船上卖身,许多人都看到了,她收了草民的钱财,却又反悔,还躲了起来。”
“回县尉话,我没收他钱财,也没卖身给他。”任木兰嚷道:“我是吃了他半个馍,可他要我签卖身契时我就发现他是在骗人,根本就没画押。
卖身契是个关键,如今“佣力”买卖为唐律所允许,只要有契书,任木兰便抵赖不掉。
“禀县尉,证据确凿,这是卖身契,请县尉过目。”
郭阿顺说着,已将卖身契拿了出来。
还有吏员拿着纸与红泥让任木兰留个手印。
殷亮举起两张纸,对比着手印与卖身契,眼睛眯起,过了许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以他的眼力,竟是辨别不出身契造假之处。
他侧身向前,低声道:“少府,肉眼看不出太大差别,若说这身契是假的,只怕不能服众。”
“我看看。”
早在战国,人们就已经知道辨别指纹,但基本都是用肉眼来看,最多也只能看个大概。
此时薛白目光看去,卖身契上的指纹盖的范围略小些,任木兰方才盖的范围大得多,但都是斗型纹。
他看了一会儿,渐觉眼花,遂看向了郭阿顺。
郭阿顺抬起头,目光诚恳,脸色无奈、委屈,道:“县尉,我真是.…....”
“你真是很擅长造文书,犯过别的事没有?”
“草民,不知县尉在说什么。”
“任木兰,你今年几岁?
“十二。”任木兰忙道:“我真没有画押。”
“指纹虽不变,但孩童的指纹比成人要稍密些,这身契确是假的。”
薛白说着,将身契重新递给殷亮。
“原来如此,我竟没有留意过。”殷亮再仔细一看,不再看那难以辨别的形状,只看疏密,不由恍然大悟。
“县尉。”郭阿顺赔笑道:“县尉体恤下民,小人能理会,愿放了她的身契。”
“假的便是假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不必,不必。”郭阿顺道:“县尉说是假的那便是假的,小人愿认这个亏……..”
“那好,现在查你伪造文契,掠良为奴一事。”
薛白说罢,径直一拍惊堂木,喝道:“将这郭阿顺押下去看管,等本县尉查明。”
“县尉,这....”
齐丑还在犹豫,姜亥已到了近前,一手将那郭阿顺摁倒在地。堂上差役骇于他的气势,个个不敢多言。
明府呢?
“已回府去了。”
傍晚,郭涣脚步匆匆,赶到离县署不远的吕令皓宅。
入了门,迎面便见两名美婢上前呼道:“郭公来了,先用茶汤吗?”
“我有急事。”
“阿郎在后堂。”
后堂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堂中站着五名小少女,长的是一样的身形,远远看去十分整齐,近看却各有千秋,甚是难得。
吕令皓正拿起一名少女的手掌,仔细观察着。
“明府。”
“好啊,青葱玉指,一点瑕疵都没有。”
吕令皓感慨着,将那只小手放到鼻间,深深闻了闻,似陶醉于芳香之中。
“昨夜宴后,郭元良送的礼,他是费了心的。”
郭涣道:“明府,郭阿顺被薛白扣押了。“”
“为何?”
“伪造文契,掠良为奴。”
“他的文契造得巧夺天工,薛郎凭甚捉人?放了。”
“只怕是不肯,贵妃义弟确实是硬气。
吕令皓笑了笑,踱步欣赏另一个少女,随口道:“王彦暹不硬气吗?”
“可王彦暹毕竟没有背靠大树。”
“去把郭阿顺放了,再告诉齐丑,他这个灯笼点得太亮了,本县要让薛白在偃师县两眼摸黑。”
“只是长安那边.….”
“有我在。”
“喏。”郭渙当即退下。
吕令皓低下头,闻着眼前少女的头发,道:“方才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能乱说,明白吗?”
阿郎放心,奴…….奴婢明白。
“叫‘阿爷’。
“阿...阿爷?”
“只要你听阿爷的话。”吕令皓温柔地抱住眼前的少女,安抚道:“阿爷能把你们都攀上高枝。”
偃师县牢。
“咔哒”一声,牢门被打开来。
齐丑躬着身子,赔笑着把郭阿顺请了出来。
“我家二郎与县尊是何交情都不懂吗?”郭阿顺一边走,一边骂道:“这新来的县尉怎回事,看上那小骨架了,要英雄救美?我还没养,还没调教啊,没见过世面的土狗一只。”
“是,但还请郭掌柜暂避一避,这阵子就别在偃师县待着了。”
“怎么?压不住一个县尉?”
“这个年岁的状元郎是何来路,郭掌柜能不懂吗?”
“让他一遭。”郭阿顺遂拍了拍齐丑的肩,“莫让我等太久,待我回来,请你喝酒。”
齐丑笑道:“我可等着,那便连夜出城吧?”
“城门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