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事!”
关阿麦已经顾不得痛了,没了这些钱,他一家子就真的没活路了,于是死死地抱着钱币,呼喊着宋添寿。
棍子一棍一棍落在他身上,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离得那么近宋管事都不肯替他说句话?
“宋管事……”
“噗。”
棍子打在皮肉上传来闷响,关阿麦到最后连钱的事都忘了,只瞪着宋管事的身影,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回头。
没有。
他真的不配让对方多看一眼。
“死了?”
“尻!死不撒手。”
“埋了吧,他是逃户,谁知道他去哪了。”
那边,宋添寿脸色也严肃起来。
“水渠是薛白用宋家的钱修的,新田必须归宋家所有!”
“那块地五十年前归郭家了。”郭三十五郎喝道:“我家的祖坟还在上面!”
……
当天,关阿麦就被埋了,就埋在离田地不远处。
田地里,有一根麦苗也破土而出,它与孕育它的土壤一起,进了大户人家。
~~
“麦苗都出了,凭什么占我们的田?!”
“这块地就不是你们的!”
在回郭镇以西,高门大户们遇到的阻力却异常的大,那些被薛白收容了一冬的济民社农人们集结在了一起,十分团结。
“此地本是荒地,因为是县里许诺给宋家开荒,宋家才出钱挖这条水渠。薛县尉没与你们说清楚,才让你们占了地。你们吃的是宋家出的粮,占的是宋家的田,有理吗?别的不说,水渠还没修完,如今停了,夏天你们有水浇地吗?!”
“说什么都没用,狗大户想抢我们的田,就是不行!”
“县署都发话了,你们想要对抗朝廷吗?造反吗?!”
“我们要薛县尉回来!”
带人来占地的是宋勉、郭涣,二人却没有出面说话,只在马车上看着。
宋勉急着立功向家族表明立场,不停催促部曲威逼农人。
郭涣则有些心在不焉,抬头看着远处的祖坟,觉得自己懒得再替家族打点侵占田地的事了。
倒不是他跟了薛白几天品德就高了,而是心中受到的伤害还没愈合。
他近来在想,尽心尽力为这些人牟利有何用?
所谓分润利益,利益最是说变就变的,利益关系最是不牢靠……这是亲自经历过才知道的。
以前他总以为自己死后,那些宅院、钱财都能留给妻子儿女,不,转眼间就被吞得一干二净,最先来吞的还是家族中受过他最多帮忙的亲人。
忽然,大喝声把郭涣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来啊,打!”
“你们这是造反知道吗?!”
“打杀我啊!”
“……”
济民社当中,喊得最大声的是一个叫赵余粮的农夫,他此时还是一个农夫,却是站在薛崭身边,把头伸向那些部曲。
“有本事给我来一下子!”
盆儿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就护在赵余粮身边,跟着喊道:“哪个敢动看看?!”
他们这边气势不弱,反倒让对面有些犹豫起来。
“要不就教训这些刁民一顿?”
宋勉看对面有一百多条大汉,且不像旁的农人唯唯诺诺,遂向郭涣问道:“郭录事如何说?”
“不急。”郭涣道:“断了他们的水,围上几天,他们自然泄气了。”
两人遂留下部曲,暂回县城与诸人商谈。
旁的大户如崔家、郑家也出钱分润了郭家的田地,如今要还给郭家,自然要弥补损失,因此近两日都忙得很。崔家今日占了几顷伊水南畔的田地,那是早就想占的,因薛白清丈田亩而耽误了。
若薛白真请得动右相府出面,他们更要及早将田地之事定下来,到时法不责众,也只能认了那些地是他们的。
唯独没想到,会遇到济民社的团结抵抗。
“此事不能再拖了,会让刁民纷纷效仿。”
“简单,各家把部曲集结起来,夜里将他们全都摁了。”
“有必要吗?”郭涣道,“依往常的方法,多花些时日也就……”
“今日薛崭在织坊杀人,怕是要涨声势。”
“漕工怎么办?漕工可是都向着薛白的。”
“运河上正忙,走了一半。还有不少被分去垦荒,今日那些刁的往往都是当过漕工。剩下的县令会亲自安抚,无非是舍得花钱。”
“好在薛白来的时日还短。”
“速战速决吧。一百多个恶汉,每家各派百余部曲过去也就拿下了。”
“地都出苗了,莫踩坏了地……”
~~
入夜,赵余粮翻了个身,没能睡着,干脆便坐了起来。
这动静惊动了盆儿。
“余粮哥?怎么了?”
“听说县令把田簿烧了,这田地还守得住吗?”
“等县尉回来就好了。”盆儿揉了揉眼,满不在意地嘟囔道。
赵余粮小声道:“县尉真能回来吗?我告诉你,不少人心里都没底……”
“肯定啊,薛班头、渠帅、阿仪哥他们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