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吏部侍郎来偃师了吧?”
“吏部侍郎,而不是监察御史。”薛白道:“苗晋卿是冲我来的,李林甫要的是我的表态。”
这话很狂,颜春卿愣了一下,但并非不信。入仕以来,他只当过地方官,对朝堂这一层面的斗争确实不甚了解。
薛白道:“李林甫敢命人直接杖杀了赵奉璋,这是底气。他根本就不在乎王鉷给出的证据。既然没用,我们不如交出去。”
“可如此一来,便错失了对付奸相的良机啊。”颜春卿叹息道。
说这句话时,他不认为薛白能够有什么说辞可让他心服口服地交出赵奉璋留下的证据。
薛白不急着说服他,反而是沉思着,末了喃喃道:“对付了奸相,大唐就会更好吗?”
“自然是……”
“颜公以为,眼下这朝堂上换谁为宰相,能一扫这些弊政?”
颜春卿道:“正是因为贤良之士都被李林甫除掉了。”
“但眼下顺王鉷之意除掉李林甫,拜相的就是王鉷。”
颜春卿无言以对,但并非是因为被薛白说服了,而是心中突然有了困惑,开始思考一些原本从未想过的问题。
薛白道:“此事与正义无关,争权夺势而已,我们不必参与,把证据交出去,捉紧时间治理好偃师吧。”
颜春卿默然了许久,最后点点头,听从了薛白的安排。
对此,薛白颇欣慰,很快与他聊起正事。
“今年的年景不太好,秋后或许会有些灾情,但偃师县的义仓里的粮食早已被偷盗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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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苗晋卿翻看了颜春卿交出来的簿册,便明白了薛白的态度。
他却犹不满足,问道:“薛郎以为,偃师几桩案子是否与转运使司有关?”
这还是想给王鉷栽一个谋逆的罪名。
薛白对此事始终不感兴趣,道:“我位卑官小,对此并无了解,但如今户部侍郎邢公就在洛阳,苗公或可去问问他?”
苗晋卿见他开始玩这些弯弯绕绕,反而直言不讳道:“这趟来,老夫要的很简单,把王鉷嫁祸于安禄山的罪名查清楚。”
薛白道:“我记得,当年苗公点张奭为状元,正是安禄山向圣人禀报张奭无才学,害得苗公被贬。”
苗晋卿抚须道:“由此可见,安禄山忠诚直谏。如何会指使高氏兄弟胡作非为?”
人若是没有私德,哪怕是再有名望,还是要让人轻视几分。薛白再看向苗晋卿,眼神便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鄙夷。
“但案子已经呈到御前了,再要更改,我说的不算,苗公说的只怕也不算。”
“右相只要结果。”
“那得有人证,将高氏兄弟的案子引到王鉷身上。”薛白沉吟着,缓缓道:“河南少尹令狐滔,分量当足够重?”
“令狐滔?”
薛白道:“令狐滔有个族兄弟名为令狐潮,其女儿与高尚私奔,高尚便是通过这个关系在河南府暗中为祸。”
苗晋卿问道:“卷宗里为何没有这些?”
“高尚是安禄山的人,各衙门不敢闹大,将这些消息都摁下去了,务求大事化小。”
这句话让苗晋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令狐滔作为河南少尹,哪怕不算是右相一系,至少也得听从右相的公文,但却隐瞒了这些。
薛白继续道:“苗公想要把谋反的证据栽赃到王鉷头上,与其让我来做,不如问问令狐滔,他的口供很关键。”
“口供?”苗晋卿道:“堂堂河南府少尹,既非犯人,何来的口供?”
薛白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思忖着。
苗晋卿渐渐不耐,道:“要让令狐滔出面指证王鉷,便是等同于让他认罪,如何有可能?”
薛白道:“偃师县令吕令皓转卖义仓粮食,此事令狐滔显然也知晓,甚至于,令狐滔还转卖了洛阳府的义仓。”
“何意?”
“苗公若想逼一逼令狐滔,可查一查河南府官员转卖义仓粮食一事……”
在偃师县,乃至于整个河南府,事情的走向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苗晋卿分明是因为权力斗争来的,却不知为何,反而出面助薛白查起义仓之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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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薛白还在偃师县,耐心地治理着。
已到了夏天,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河南府今年依旧少雨,虽不算大旱,但对收成显然会有不小的影响。
修渠、打井,薛白尽可能地组织起一县之力,让百姓多保住一些收成。
此外,他还借着苗晋卿的威风,查义仓存粮被转卖一事,以准备一旦出现灾年,该有足够的粮食赈济百姓。
而在长安,党争还在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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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不到,元载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一共也没睡两个时辰,却是毫无困意,于是蹑手蹑脚地起身,尽可能地不惊动还在熟睡的王韫秀。
一路走到书房,书房的桌案上摆着几本名册。
名册是王鉷让人交给元载的,里面记载的是右相一系的心腹名单,包括这些人的家世、官职,以及更多的情报。
这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