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还冤枉?你可知有多少人被你害死了?” 这小吏转身一指,柳勣趴在那顺其手指看去,见到的是道士方大虚、杜宅管事全瑞等一应从犯,同时被缚在一旁的还有许多他的友人。 想到往日觥筹交错,柳勣一阵恍惚,犹不信自己能落到死地,大吼道:“他们答应我的!吉温,你答允我状告太子会有大前程!你答允我的……” “行刑!” 柳勣腚下一凉,中衣已被脱了下来。 “啪!” 重响声中,笞杖打来,剧痛。 他不由惨呼一声,还在盼着吉温喝令停止施刑,或者熬过这一百杖刑,遂咬牙苦捱。 “啪!” 不知为何,那笞杖看着轻飘飘的,每击一下却真是痛彻心扉,仅仅五杖之后,柳勣腚上已是皮开肉绽,再也支撑不住,如杀猪般地求饶起来。 “啊!痛……别打了……杀了我吧……” “杀了我!” 惨叫声传过衙门,传到了众犯人耳里,使他们胆颤心惊。 许多被柳勣连累来的人本还在破口大骂,闻声不敢再出声。 仅仅不过二十余声响,那声声笞挞竟已停了下来。 “报,柳勣挨不住,杖死了!” “……” 杜媗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那个豪爽狂疏的丈夫光着身体趴在院中一动不动,腚上血肉模糊,其后,它像个破麻袋一般被人拎起,丢在一旁。 “噗。” 连落地的声音都像个麻袋。 杜媗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回想当年,柳勣相貌堂堂、谈吐不凡,家中众人都觉得满意;婚后也有过相敬如宾的时光;再后来,二妹嫁了太子,他在外面听多了吹捧,狂态渐露,直到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全家都厌他恶他,她私下里规劝了无数次,却拿他毫无办法。 她并非与他还有多深感情,而是极想恪守一个妻子的本分。但此时她又忽有些恨自己不能早下决心、非要维持着那表面的体面,直到大错铸成。 “下一个,杜有邻。” 没时间让杜媗为她的丈夫悲伤,她的父亲又被拖到院中。 “不!” “别碰老夫的衣服!” “阿爷!” “摁倒!” “阿郎!” “……” 之前众犯人皆恨柳勣胡乱诬告,并不出头,此时见杜有邻被拖出去,心知这无妄之灾下一个就到自己,惶恐不已,纷纷哀嚎,登时大乱。 杜媗奋力起身,想要去拦,混乱中额头却挨了一棍,摔倒在地。 “都住手!” 御史中丞杨慎矜大喝一声,亲自上前,扶起杜媗。 “我阿爷是冤枉的!求诸公明查!” 杨慎矜语态柔和,道:“娘子已救不了令尊了,多顾忌自己吧,杨某会尽力免你流徙之苦。” 杜媗一愣。 她忽抿了抿嘴,挣开杨慎矜的手,重新跪倒在地。 她如何听不懂他的意思? 语下之意,无非是要她给他当妾或是私伎。 她不觉动心,只感到屈辱。 那种被当成一盘菜等着被分食的感受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宁肯等阿爷死,再一头撞死在衙署之内,也不想再向这些人求饶一句。 身后又传来笞挞的闷响,杜媗跪在那,不去看正在被笞挞的杜有邻,只是咬紧牙关,咬出血来。 忽然, “停刑!” 有大喝声接连响起。 “停刑!” 杜媗才沉到谷底的一颗心又猛颤了一下,觉得那声音隐隐有些熟悉,连忙回过头。 只见一个人拾阶而来,喝止了正在笞挞她阿爷的官差。 “薛白?” 杜媗疑惑了一下,眼中已有了惊喜之意。 “薛白!” ~~ 薛白看着眼前的大理寺,眼神里有些奇怪的亲切与探究。 就连位置他都有点认出来了,大概是后世的西举院巷一带、西安儿童医院附近。 但当拾阶而上,他眼神很快又陌生起来。 他看到满院都是干涸的血迹,韦坚案里被杖死者的尸体曾堆积如山,近日才腾出地方来准备堆放新的尸体,而堂内所跪老弱妇孺全是无辜,个个目光忧惧,如待宰的羔羊。 他没感受到律法的威严。 只有皇权的威严、相权的威严。 这里不是为民惩罪、伸张正义的公平之地,成了两个终日忧怖于被夺了权柄的上位者肆意残杀弱者的屠宰场! 薛白越看越陌生,他每登一步台阶,脸色都越来越沉…… ~~ 几名小吏们目光看去,见到的便是一个气场强大、不怒自威的少年郎君缓缓走来,身后跟着的右骁卫手持令牌,放声大喝。 那官威之盛,吓得他们不敢去拦,连连后退,一个趔趄纷纷摔倒在地。 扬起积雪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