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焦虑(2 / 3)

南陈帝业 擅长装死 2407 字 2023-06-26

十一。  都督周罗睺使将军吴惠觉出安罗城,临百济王营寨,纵火以诱其兵出。  百济王畏陈军,悉其营兵三千出击。  时吴惠觉年二十,未通军略,麾下兵只七八百,见百济兵多,生急智,置柴草十数团,燃火以为屏障。  又以车为墙,且战且守,引兵退至河南岸百步处。  时安罗城与百济营寨隔河而望,安罗城在北,百济营在南。  百济立营垒距河约五百步,此时河水深,渡河需用舟船。  亲近皆谓吴惠觉当渡河守城,吴惠觉不然,令南岸舟船十余艘皆向北岸,以示决死之志。  将士知将军有必死之心,又知援军即刻至,皆死战。  百济王引兵出击,数被火堆、车墙阻扰,以三千击七百,自午至未,战有五刻而不能克。  百济王于是大怒,领近卫亲兵四百人临前阵,必要一鼓而破之。  “嗖”  一支重箭自百济阵中射来,穿透一片单薄的木板,砸在吴惠觉胸前的铠甲之上,引得他心脏一阵狂跳。  一个少年军士将他拉到身后,用身体将他掩住,对他道。  “将军,百济王旗已到近前,他们或是要大举来攻了,将军且快往后阵暂避。”  吴惠觉没有立即答话,他只是偏过头,让目光越过少年的肩膀,穿过“车墙”的间隙,落在百步之外的百济兵身上。  “嗖”  又是一支羽箭射来,擦过他的耳畔。  老实说,在经历了初上战场的惶恐之后,吴惠觉竟然开始有些沉迷于这种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了。  他将那插在身后木栅之上的箭矢拔下,回正了脑袋,冲眼前的少年笑道。  “我认得你,淮北孤儿,赵七郎。”  “今岁捕奴,你私放小奴一人,被罚以一奴奉公。”  他见这少年闻言痴愣,面上笑意未改,继续道。  “那小奴甚可怜,我亦有心纵之,然而法无信不立,我等远在异域,万事常有不得不为。”  “此间战罢,我送你一奴,如何?”  少年闻言并未见喜,他从怀中掏出一尊小佛像来,他道。  “只愿此战之后,平州再无兵戈。”  远处,百济王的大旗映着火光卷动,百济的兵士已经开始列阵,即将冲锋。  吴惠觉没去管对面的动作,他已向麾下的队主交待了后事与布置。  若是周都督的大军再不赶来,他便是同了这些相熟的军士一起战没于此,亦好。  他将刘七郎的那尊佛像要来,掏出一块丝缎,替那佛像擦去了污渍。  伴着耳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向这少年,从容言道。  “我叫惠觉,家中比你,更信佛道。”  他将佛像还给少年,将一杆长矛握在手中,伸出车墙之外。  此时,百济兵只在四十步外了。  刘七郎见他举动,亦是将长矛举起,伸出墙外,耳畔却听得将军言道。  “我家中累世将帅,杀伤甚众,是以我阿父名我惠觉,欲使我但通文学,勿造杀业。”  “然而佛法虽好,我命亦重,今日生死之际,不可犹豫,我为七郎先杀之。”  吴惠觉的话,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不想懦弱而死。  双手举握长矛用力前刺。  他感到了长矛刺破肉体的阻力,他看到了敌手面目的扭曲,他听到了对面痛苦嘶吼的声音。  他的泪水顺着眼眶流下。  百济军士斩断了他长矛,向他逼迫而来。  下一刻,那军士便死在了赵七郎的矛下。  但是,敌人太多了。  他抬手将一个三步之外的敌军用弩矢射倒。  他看到三十步外,百济王正披着战甲,骑着骏马,鼓噪着左右冲阵的军士。  我们,便要败了么?  我,便要死了么?  在一遍遍地纵火烧车中。  吴惠觉和刘七郎已经退到了最后一道防线,方才,他的臂上中了一箭,此间,正流血不止。  我们的援军在哪儿?!  在离河岸只有三十步的最后一道防线之上,所有的陈军士卒都在心头呐喊着。  对面。  披甲驰马的扶余昌正在王旗之下,望着越缩越小的陈军军阵,品尝着眼下那唾手可得的胜利滋味。  他打马临到陈军阵前二十步,他知道陈人的箭矢早已射尽了。  然后,他开弓朝那里一个看起来便是陈人官长的人物,射了一箭。  箭中其臂,血流不止,他听到了那将官的痛呼。  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些时日积蓄地恐惧与焦虑,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他感觉自己又行了,今夜便能吃掉嘉善。  然而。  就在陈军退到离岸不过三十步距离时,扶余昌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之声。  接着,便是成百上千的陈人骑卒自东面而来。  好在,他们之前隔了条不能骑马直渡的大河。  扶余昌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他冲见到陈军骑卒来临而有些慌乱的兵将们喊道。  “陈人骑马,不能渡河,我等速灭眼下之敌,陈人于我无可奈何也。”  百济将士心中稍安。  却见河水之北,安罗城门大开,无数民夫推小车载浮木而出。  陈军骑士皆下马,重甲者乘木船,轻甲者抱浮木。  数十条渡船,数百条浮木,载近千陈军,急发北岸南渡。  众舟之上,唯有一骑将,载马而来。  那骑将携马先渡,甫一到岸,便有随行步卒将他的旗号的打起。  “是周罗睺!”  扶余昌见到那周字大旗升起,恐惧之感,猝然临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但他知道,此时陈人半渡,正宜击之。  在长久的精神压力缠身之下,此刻,他很顺利地作出了最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