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此处的骚乱动静所吸引来的官吏差役很快将局面控制住了,市集上的人群逐渐稳定下来,江延锦心下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平兰边陲的小镇,虽挂了个郡县的名头,但终归还是很小的一块地方,平常又有边关驻守的士卒们护着,民风淳朴,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就连匆匆赶来的官吏主事们,都有好一些方才也在市集中兜兜转转着呢。
江延锦与顾登楼站在一处,她突然发觉暮春的风好似都被身旁的他尽数挡住了。
方才引起骚乱的那人已被制住,又有官吏专门来专门寻江延锦问话道:“是小娘子刚刚敲响了鸣冤鼓吗?”
江延锦颔首:“是我。我本在市集中闲逛,却突然被那人窜出来时刚好撞上,我听他说是有冤要诉,加之场面一时不好控制,这才斗胆敲响了鸣冤鼓,还望官人见谅。”
那官吏面相憨厚,此时“哦哦”出声,也没摆什么架子。
他再多问了江延锦几句刚刚的情状和她自己的情况,这才状若为难地开口道:“槿娘子,虽说吧这事的确和你也搭不上关系,但是敲响鼓的的确是你,按照道理,槿娘子还是需要跟我们走一趟的。”
江延锦不置可否,只偏头去瞧身侧的顾登楼。
官吏见状,也问询出声:“槿娘子,这人是?”
“他啊,是我夫君。”江延锦回答地坦然,并未注意到身侧之人的一瞬僵硬。
她见顾登楼也点了头,这才挽着他的手跟随着官吏的脚步进了衙内去。
二人也不托大,只寻了个角落静静听方才引起骚乱的那人同台上官吏一句一句吵着理清事情的首尾。江延锦甚至还有闲心同身旁的人耳语:“这些家长里短难以理顺清楚的事件,倒是新奇。”
顾登楼在皇兄登基之前也在一方为坐镇藩王,这些场面倒是见得比妻子多些:“公主常在晏北城,此情此景确实难见,但对于远离京师的小县中,这些怕不是司空见惯之事。”
“我观台上官吏与台下差役面上皆未有惊疑之色,想来也是如此了。”江延锦适时插了一句嘴。
此地的官吏本就因突发的差事而略显疲惫之色,此时听罢台下那人讲完自己的冤情,的确是没闹出人命来的寻常纠纷,神色更松。
可就在此时,那人像是不满于家长里短的扯皮,也不满与周遭众人略显鄙夷和放松的神情,他猛然抬头,扔出更骇人的话语来:“小民、小民还有一事想禀报给各位官爷!”
旁人才慢悠悠分了个眼神过去,就见他直接指向了安分坐在角落里的江延锦。
“小民方才认出,她是亭韶数年前毒杀官员隐姓瞒名逃来平兰的要犯!”
江延锦闻言眯了眯墨色的双眸,想通了为何方才那人一定要引起市集上民众的注意后又故意撞到自己身上,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顾登楼未发一言,但她已经迤迤然起身,径直走到仍跪在堂下的那人身旁,垂眸俯视着对方面上的神情。
她认出了,此人正是多年前山匪帮派头目的遗孤。
江延锦九年前从海桐城中脱身后,辗转流离北上,恰巧因为随身携带防身的匕首与毒药被山匪看中,稀里糊涂地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她一开始被他们看似专杀狗官的正义外表所迷惑,也曾亲手参与过匪帮向鱼肉百姓的贪官的“复仇”,但在短短两年间,她便因为逐步发现山匪□□烧的本性而与之矛盾愈深,直至借顾登楼剿匪之事假死脱身,继续北行平兰,远走高飞。
彼时,那正跪在堂下指认江延锦的人还是山匪口中的少当家,年岁比她略轻,向来看不惯已经逐渐与帮派离心、手上再不沾血的阿宁,对她几次三番排挤欺辱。
现如今,先前忍气吞声只求一走了之的阿宁正俯视着脚下的昔日敌人,她的神情自若,眸中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像是在看街边的一条狗。
他像是被这种蔑视而激怒,转而对台上的官吏控诉道:“小民说的都是真的!她多年前毒杀亭韶官员,手中还有制毒的法子!此女阴险狡诈,官爷要好好审她啊!”
江延锦嗤笑了一声。
顾登楼本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场大戏,却在长宁公主身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凌厉模样。
“还请诸位明鉴,”江延锦只拱手,并不屈身行礼,“我本不过是过路的旅人,在市集上听闻有人诉冤帮衬一把罢了,未曾想过会被这阴诡小人所反诬。”
刚才与她有过一段交谈的那憨厚官吏唤道:“槿娘子,你……”
江延锦朝他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出言打断了对方的话:“诸位且先听我一言罢。”
“暂不论我根本不曾知晓此人言辞中所指的是何事,权当他所说的确有其人吧。”江延锦走至那少当家身旁,目光直冲着他而去,其中包含着的是恰到好处的不解与恼怒。
“其一,毒杀官员可是大罪,我若是真犯下此等大错,又如何能脱身?其二,要犯的身份文书都会传至各关隘城门知晓,我难道又有通天之才,能堂而皇之地进到平兰?其三,至于什么制毒之术……”
江延锦说到此处,像是被气笑了一般讽刺出声:“谁人不知毒之一术碍于药草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