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锦与顾登楼离开南家直至回到落脚的邸店时,二人间的气氛都有着些许微妙。
表面上的尴尬便是为了昭康王那传言中生离死别后又为她守身如玉的白月光,可江延锦知晓,定然是南黎与南让的事让对方生发出些许感慨来了。
她知趣地自己回到了房间中,给顾登楼时间用于调节自己的情绪。
此外,恰好和亲的队伍在南家附近停留许久,江延锦也想要寻个空隙询问千叶,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
“先前吩咐你去扰乱昭康王那边的视线,他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快起疑吧。”
江延锦硬生生将自己的疑问句拗成了肯定句,好让自己此时的心中更有底气些。
千叶瞥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只是叹了口气。
她的语气颇为无奈:“主子既不想要我把事做绝,又想要成事,便应该能料到昭康王殿下定然会发觉的。时间早晚罢了。”
江延锦从她还是江家小姐时便与千叶相识了,彼此知根知底的一对主仆,她自然能在对方面前放松些。
江延锦放轻了声音,抒发着感想:“本想着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安分同他相敬如宾一辈子,便也算了,不过现在的走向,哪里是你我能够轻易掌握的呢。”
千叶定定地看着江延锦面上的神情,倏尔间便了然笑道:“您这是害怕了。”
江延锦本要出口的话哽在喉中,她几次想要出言辩解,却在千叶直直望着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晚霞早已随着斜阳渐次消失在冗夜幕布的笼罩之下,室内燃起的烛火散发着昏黄色的光亮,将坐得极近的二人的身影以暖色勾勒。烛火跃动在江延锦的眸中,又随她垂眸的动作而消失不见。
“我……的确是害怕了,”江延锦垂下头去,心中此时竟是一片迷茫,“我不知道顾登楼对我的欺骗会作如何反应,也不知道……罢了。”
千叶听着她未完的话语,肯定地接上话语:“主子,非是风动,亦非幡动,避无可避的。”
听起来像是二人在讨论什么哲理一般,但江延锦清楚对方只是借着这话最后一句的那二字罢了。
她耳朵尖的微红被烛火的光堪堪遮掩住,兀自转了个话题:“至少先前我主动暴露我就是阿宁时,他的反应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
江延锦在与顾登楼联姻不过几日后便意识到了他对自己的怀疑,故而主动先露了匪女阿宁的身份出去试探,却未曾想到竟一举便撕碎扯下了对方的假面。
然而,就在窥见了对方假面之下的真心后,她反而却把自己也微微陷了进去。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江延锦腹诽道。
千叶见主子这般,便说起自己的见闻与思考来:“说回一开始主子问我的问题,江家小姐的信息已经放给对方了。不过听闻昭康王殿下要与江小公子在司荆书院会合,想必主子也要经历一番试探了。”
江延锦闻言也是发愁,她有些颓废地道:“至少江应淳那边能窥见一些顾登楼对‘江延锦’的态度,而且他那边我并不担心暴露。顾登楼的话……”
她想着对方能在顾登易登基时专门被从封地诏到海桐城后依然尚有余裕,心中便先生了几分怯意。
昭康王能在天子手下依然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难道是靠顾登易仍念着兄弟之情吗,难道是兰采嵘的劝谏吗,肯定都是他步步谨慎又敏锐的手段了。
千叶安慰着主子道:“不过昭康王殿下尽管知晓了您就是曾刺伤他的人,也并未对您多加刁难啊。”
江延锦对这句话倒是认同,她此时才对君木椋专门替她张目的良苦用心感悟更加深刻些。
“无论如何,平兰那边依然承认我的公主身份,我一日是君家长宁,他便一日不敢贸然对我如何。”
而就在江延锦与千叶主仆俩相隔不远的昭康王的房间内,顾登楼正多点了一盏灯,好看清手中的信笺。
他一边拆着信笺一边偏头去问一旁候着的承熙:“江家小姐的踪迹刚好似是断在长南郡中,是否有什么发现?”
承熙行礼:“属下的确有事要禀。江小姐的踪迹在南家附近有所发现,不过而后便转向书院的方向去了,属下前去追查,但是江家小姐似是改头换面隐入平民之中了。”
顾登楼并未急着去看手中那封来自江应淳的信笺,他用其轻轻点着下颌,思索道:“……承熙,你中了人家的圈套了。”
他示意对方不必惶恐行礼,温声同他细说:“江家小姐之所以一路流离,便是因为她的逃犯身份。不过彼时皇兄很快便即位了,对江氏遗孤的追查基本也就是摆设,她不必如此匆忙,此为其一。”
“其二便是,若是她真的认为自己需要隐姓埋名逃离,何必将江应淳送到书院后平白往长南郡走一遭呢,以南家对我那小师弟的帮持来看,他们不会让江娘子再折返回去的。”
顾登楼轻笑着,语气和煦却毫不留情面:“她是故意的。故意留给你清晰的错误路线,江延锦一定还借着南家的力。去查。”
承熙领命后很快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惟余顾登楼一人就着昏黄的烛光看着江应淳的来信。
他先前派人给江应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