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登楼从温院正的房间中出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含笑站在斑驳花影之下的江延锦。
亭韶春日的太阳也足够炽烈,耀眼的日光透过层层花叶的遮挡投在长宁公主的发顶上,衬得她整个人都好似在午后宁静的气氛中默默地发光。
江延锦听到温院正房门处传来的声响,抬眸望去,恰好同看不清神情的顾登楼视线相接。
她先是愣了愣,继而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来,将缓步走来的身影拥进自己的怀中,轻声问道:“瞧着二郎脸上的神情,事情都解决了吗?”
顾登楼垂眸望着她发顶,而后温声道:“老师知晓我的想法了,无非是书院想要印制装订书籍,仍有许多前期要准备的工作,所以我们离开司荆郡之前怕是看不到啦。”
江延锦意识到方才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便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距离拉远了些。她本想说些什么回应,却听得远处有个声音唤着二人的名字。
她转头望去,阿灵在远处朝她挥了挥手,正小跑着往此处来。
阿灵呼唤二人的声音渐近,而站在江延锦身侧的顾登楼像是被猝不及防地吓到了一般,状若下意识地揽住了身侧之人的肩膀,也恰巧阻止了江延锦缓缓后退的动作。
江延锦才将步子止住,还未发问,阿灵就已经跑到他们身前了。
“江公子!姐姐!”阿灵,或者说是温灵的声音中充满着喜悦,同她前些日子的平淡死板全然不同。
温灵像是没有注意到顾登楼的小动作和江延锦的一瞬迟疑,她先是行了礼,而后雀跃道:“方才阿灵向夫子请教,才知晓师兄师嫂原来今日也来听学堂的讲学了。”
顾登楼有些生涩地虚虚揽着江延锦,打趣温灵道:“小师妹今日怎得面上尽是喜色,是有什么喜事么?”
温灵是承了顾登楼的情面才能正式被温院正收养的,此时的小姑娘心中已经将二人划入了亲近之人的范畴。
江延锦用余光瞥见顾登楼不知何处安放只好僵在原地的手,心中暗暗笑着。
她表面上含笑附和着顾登楼的话:“阿灵,你师兄说的可对?”
温灵抹了抹自己鼻尖上的些许汗珠,有些腼腆地道:“确有此事。今日夫子在讲学结束后与一位司荆郡前来听习的小郎君交谈甚欢,已经决定收为弟子了。”
江延锦温柔了自己的声音:“阿灵是为那位小郎君拜入司荆书院中而高兴吗?”
“嗯,”阿灵用力点点头,“老师之前同阿灵说,开放学堂是有益的,阿灵如今看到了着实有益的地方,所以感到高兴。”
江延锦直起身子,自然地反手抚上顾登楼虚虚揽着自己的手,轻言细语道:“阿灵真是个好孩子啊。”
顾登楼像是与有荣焉一般笑着,终于将自己的手落到了对方的肩头。
温灵的声音还在继续:“对了,师兄师嫂是否要去前院瞧瞧正式拜师的场景?”
“这倒是赶了巧了,”顾登楼笑着应答,复又同长宁公主商量道,“阿槿以为呢?”
江延锦甫才颔首应下,温灵就难掩激动地小趋着将二人领到了前院中。
将要拜入司荆书院的那位小郎君家境算不得好,故而束脩便是些就近采买的新鲜菜蔬。
温灵的脚步比二人快些,她先一步站到了书院弟子的队伍中,而当江延锦与顾登楼寻到落脚之处站定时,那位小郎君正在毕恭毕敬地向老师敬茶。
顾登楼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护在江延锦的身侧,可江延锦本人则是望着先前只听闻过的拜师之礼,怔怔出神。
她忆起江应淳当时拜入温慈门下的场景,与其说是拜入,倒不如说是被她强行促成更妥当些吧。
如此想来,当初的自己几乎是在用行为逼迫着温院正作出决定,江应淳更是急病惊厥,自然连拜师之礼都省略了去。
江延锦在心中暗暗叹气,可惜自己在匪帮中蹉跎了不少年岁,而后又是长达半年的修养,竟也将此事置之脑后了。
顾登楼垂眸望着长宁公主怔怔望着那小郎君拜师的模样,只是不语。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不禁也想起了自己那位身世坎坷的师弟,心中想着还好同对方的书信中谎报了自己一行人抵达书院的日期,否则师弟若是瞧见了这般场面,怕是心里要暗暗失落。
而恰巧正被二人念着的江应淳本人,此时还在快马赶来书院的路上。
他这一行其实带了许多人,存的就是从书院回海桐城时直接护送平兰公主送嫁队伍的心思,不过他有段时日并未见到老师了,故而自己与同僚快马先行,礼部尚书温悫托他带的人马在后追赶。
江应淳正勒了马停在树荫下稍作休息,就听身侧的同僚闲聊道:“江郎君啊,咱也不知这位平兰的殿下是个什么脾气。”
江应淳心中觉得好笑,也接话道:“左右也是位殿下,我们循礼而为便是了,剩下的都是昭康王殿下需要考虑的。”
同僚听罢,也笑出了声,他笑完才叹了口气:“嗐,这不是就担心那位殿下是个不好伺候的,到时候,咱们殿下倒是没什么事,苦了的可就是你我喽!”
江应淳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对方的肩:“慎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