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康王妃与江郎君的谈话还未结束,昭康王本想着清点完南家送来的礼便差人去前院递个信,可他现在看着地面上打开的小木箱,倏忽间变了注意。
顾登楼直起身子,遽然变高的身形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垂眸看着箱子中南黎的旧物:“……且先叫承熙来。”
总管太监对自家主子的情绪变化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听从他的要求将承熙叫来。
承熙本在前院坐镇,听闻顾登楼没有头尾的这一句吩咐,将自己的工作拜托给王府其他护卫后才行至昭康王身后。
他并不好奇主子的事务为何,只颔首行礼道:“殿下。”
顾登楼寻了个偏僻的厢房,他手中小心捏着那一只玉色的小羊,抬眸温和地笑着:“先前北上平兰时,你曾去长南郡探查,信中究竟只能窥个大概,不如趁此机会详细说说。”
承熙却有些犹豫:“不知殿下……是想知晓哪一位的?”
他说的便是江家小姐与阿宁,至少在明面上这是两个人。
顾登楼手指点了点玉羊的头顶:“都要。”
待承熙将他所探知到的所有消息都说与主子听之后,顾登楼若有所思地垂眸:“也就是说,无论是阿宁还是江小姐,与长宁公主之间都有一段空白?”
“是的,”虽然是在王府内,但承熙还是压低了声音,“殿下当时在南家养伤,属下便在长南郡中行走,可以确定当时的长宁公主与她们二人都无法重合。”
顾登楼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他温声道:“知晓了。时辰差不多了,师弟再不走难免受人关注,去给王妃递个信吧。”
承熙不疑有他,恭敬行礼后去前院传消息去了,只留顾登楼一人还在厢房内停留。
他看着晨光透过窗棂照耀着桌案上孤单摆放着的玉羊,熹微的光线不似傍晚血红,连带着玉羊脚下蔓延出的影子边缘也不禁柔和起来。
在皇兄为顾登楼定下长宁公主的婚约之后,顾登楼便派人前去探查过一番这位平兰皇帝义女的虚实。
他知晓对方是北上寻亲后便动过将她与长南郡联系起来的心思,可惜始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切。就算是最后长宁公主亲口承认了她就是阿宁,但是阿宁的轨迹与长宁公主之间的那一段空白却无法解释。
当年的他就在长南郡养伤,并且阿宁是跳崖遁逃的,照理来说并不会错过蛛丝马迹才对。
顾登楼将桌案上的玉羊重新收进袖袋之中,他终于知晓自己先前百思不得其解的这一段空白究竟是什么了。
怪不得自己在长南郡中找不到一丝旁的线索,原来那时的阿锦就掩藏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啊。
顾登楼起身合上窗棂,他的目光顺着光线照进厢房的来路望向王府的前院,轻轻叹了一口气。
前院中的谈话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兜兜转转,江延锦和江应淳的话题还是回到了南让送来的贺礼上。
江延锦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先前经过长南郡后便与舅舅暗中联系着,想来舅舅他应该已经把我要求的东西送来了。”
南让并没有告诉过江应淳关于南黎那段时间的事情,故而江应淳也不晓其中真意,他只是颔首:“舅舅同我说,‘皆如殿下所愿’。”
江延锦脑中不禁又忆起仍在司荆书院时,温院正与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
温院正说,你在你的亲人、朋友、丈夫面前装出不同的模样,便如此高枕无忧了么?
彼时的江延锦脑中如一团乱麻,她并不能在情感的起伏之中找寻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
现在的江延锦顶着昭康王妃的名头,她回想着这一路南下而来的旅程与其中找回的记忆,已经明了自己所作出的选择了。
江延锦微微笑着,她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心中思量着时辰,念着仍在外给予自己空间的顾登楼。
江应淳面上踌躇半晌,他像是一直想说什么话,但在几度欲言又止后才下定决心开口。
“阿姐,”他终于叫出了口,“长宁公主同意了南下联姻,是否也是有……亭韶礼部的原因?”
江延锦大方承认:“不能说没有。毕竟联姻大势已定,那么我自然要在选择中攫取更多的利益。”
她怕对方心中有负担,填补了一句:“但如若不是父皇点了头,我万不会有这般想法,顺势而为罢了。”
江应淳自然知道她只是拿话宽自己的心。
他有些羞愧地低头,目光只敢在地面漫无目的地逡巡,对面姐姐真诚又平和的目光像是炽烈燃焰一般灼烤着他的内心。
“无论怎么说,我都要感谢殿下。没有联姻之事的推动,我定然还要在原来的品阶上蹉跎许久。”
江延锦分辨着江应淳话中的歉意,淡然轻笑一声:“何至于此。”
她敛了从容的神色,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话中多了几分感慨之情:“……我只是送你一场春风。”
江应淳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门外承熙的声音已经响起:“王妃殿下,昭康王殿下有事与殿下相商。”
江延锦顺势起身整理自己的仪容,她侧目看着坐在一旁的江应淳,语气和煦:“江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