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第五十(2 / 2)

拾忆行 夜平阑 1847 字 11个月前

似的。

顾登楼游历至司荆书院时没少被对方的这种眼神瞧过,他掩饰笑意轻咳一声,在妻子与师弟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新婚之妻。

“阿锦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顾登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如平素般温和,“师弟根基尚浅,海桐城中勋贵又多将你视为我门下之人,此番外放或许要吃些苦头。”

南让接过总结的话茬来:“某专门托正华替淳儿寻来了外放之地的些许信息,淳儿这几日能做到熟读背诵便好。”

南正华襁褓中即被南让收养,他也常常去书院中探望自己的表弟。江应淳不止一次听表兄说舅舅对后辈治学时的严苛要求,他还曾暗暗想过,舅舅平日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就是后辈向学这一事上绝不退让,真是奇也怪哉。

今日他终于得到了跟南正华一样的待遇,只能无奈接受。

有了江应淳这事起头,四人之间的交谈也随意了许多。

顾登楼谆谆嘱咐着小师弟自己在封地时积攒的经验,南让则是与江延锦坐到了一处,舅甥二人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私下碰面。

“先前在长南郡时,碍于身份未曾与舅舅表哥多说几句,倒是我的不是了。”

江延锦有些抱歉地开口,解释着自己上次匆匆来南府一趟就继续南下的缘由。

南让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自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舅舅又不是看不清局势的人,你正华表哥亦然。”

他仔细看了看外甥女的周身,见她一切都好不似遭受磋磨后才放下心来。他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像小时一般揉揉对方的头发了。

“当年一别,怎能想到现在的锦娘竟然是大姑娘了。”

南让语气感慨,同时有些小心地试探着:“长宁公主殿下……平兰可还好?”

江延锦心下一暖:“平兰长公主余荫庇护着的孤女,平兰陛下最受宠的公主,当然如鱼得水、一切都好。”

许是听到了南眠的名字,南让适才平静的神色竟微微一愣。

他沉默许久,才像是积攒起了些许勇气一般:“……你娘她,平兰陛下是怎么说的?”

江延锦自然从君木椋那里听到了不少母亲的过往,但是她话刚要出口时,却又想起舅舅与父亲隐隐的相持。

南让只一眼便看出她的顾虑,他失笑道:“锦娘这是不放心舅舅了?且宽心罢,舅舅拖着病躯活到这个年岁,早就放下年少时的冲动了。”

江延锦宽慰他道:“我不是怀疑舅舅,只是方才在想母亲的事。”

“母亲她……确实是安成长公主。至于驸马,平兰那边只含糊说是亭韶人,反正二人只育有长宁郡主,自然不需要什么说明。”

江延锦回忆着自己还在平兰时君木椋追思长姐时的话,她至今仍记得对方面庞上笼罩着的、很淡很淡的忧色。

那时的君木椋看着她并不像母亲的眉眼,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他说,皇姐命苦,朕好不容易从偏僻的封地问鼎平兰,皇姐却在异国流离半生香消玉殒。

“父皇对母亲还是好的,”江延锦娓娓道着,“长宁公主府本就是给母亲修建的,我虽远嫁南下,但府中依旧供奉着母亲的牌位,是父皇的人在替我尽孝。”

南让听到南眠的牌位,早已不似当年一般难以接受。他只觉心底暗暗地痛了一下,细究起来又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就像是自己的错觉,又像是岁月流逝轻扫心底的留痕。

他抽离出自己回忆往昔的情感,轻轻拍了拍江延锦的手背:“当年锦娘北上,那么多你父亲的故旧,也就是他一直在长南郡中围追堵截舅舅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南让注视着外甥女的目光慈爱柔和,哪怕她的眉眼轮廓像极了她的父亲。

“锦娘,未来的路舅舅不能陪你,淳儿也不能陪你。好在昭康王殿下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也别忘了自己要先立住。”

江延锦缓缓点了点头:“舅舅说的,我都知晓。”

南让轻笑着,算是拉住了沉重起来的气氛:“不过就凭当年锦娘敢孤身北上的犟劲,想必舅舅这番话是啰嗦了。”

“……舅舅莫要打趣我了。”江延锦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南让非常听话地起身往江应淳那儿去了,他非常自然地进入到这对师兄弟的谈话之中,江延锦看着弟弟向她投来的求救目光,偏头不禁笑出了声。

她抬手揽过顾登楼的肩膀,在江应淳感激的目光中与之闲聊着:“登楼方才与江郎君聊什么呢?”

顾登楼被江延锦打断了谈话,但他并不恼,只是额头抵上对方的,嗓音略低:“不过是为着江郎君外放之事罢了。”

江延锦抬手指了指外面弦月高悬的夜色,才递了对方一个眼神,顾登楼就明了她心中所想。

他起身顺从地挽着妻子的手,与仍交谈着的舅甥二人道别:“时辰不早了,我与阿锦先行一步。”

南让拢了拢滑落的披风,他亲自开门送二人行出了酒楼后才与江应淳回房歇息。

王府的侍从们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江延锦与顾登楼并肩走在海桐城的主道上,就像是走向天边满月破碎摔落凝成的地上灯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