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锦早知曲水流觞在诗歌宴中的地位,故而在这一个月的准备中着重布置了场地。
此时的众人在王府侍从有条不紊的安排与引导下依次就坐,秋闱的学子与前几年的年轻进士们皆是摩拳擦掌,地位高些的人则是坐在上首,将表现的机会留给后辈。
顾登楼理应坐在主位,但他反倒走下高台来到众人身边,寻了个不起眼的偏僻地界。
他美其名曰:“本王对此也好奇极了,便想近距离与诸位一同观看。”
江延锦站在能够俯瞰全景的石亭上,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与身侧的千叶感叹道:“他呀,难得想任性一回,偏偏挑了这么个重要的场合。还好他最后‘悬崖勒马’了,要不然年轻文人们可得参他一本。”
千叶知晓这是因为昭康王想玩乐的心被听王妃话的心压下去了,故而她只是但笑不语,对主子们的事并不多加置喙。
江延锦站在高处,石亭为了保证视野,周围又未曾有遮挡,她竟也感觉有些被风吹得冷了。
顾登楼在下方兴致盎然地看着学子们或冥思苦想或信手拈来的模样,只觉有趣极了。
他先前的确想参与曲水流觞之中,但方才江延锦的一番话也将他点醒了。诗歌宴的主家不过是场地的提供者,万万没有要大出风头的必要。
况且,虽然他是个闲散亲王,但也毕竟是亲王,何以再与穷苦学生们争利呢?
他就这样,坐在偏僻的角落中,感受着自己喜欢的气氛就好。
士林泰斗们早就被顾登楼请到上座,他们也不免好奇地望着或忐忑或从容的进士学子们,有些期盼今年究竟是谁能摘得魁首。
昭康王府的侍从们正向众人展示着今年曲水流觞的彩头——亭韶陛下亲笔绘制的折扇并一对黄金佩玉,佩玉是宫中才有的样式,加之以顾登易的亲笔,赢得彩头的人足以在文人中迅速打出名气来。
顾登楼先前也是想赢得那一对佩玉,恰巧一龙一凤,予以自己与阿锦正好。可他看到原本局促的学子们眸中骤然燃起的胜负欲,再一次将自己的贪念压了下去。
昭康王面上不显,他依旧随和地在场地角落中坐着,分明是个不起眼的位置,但顾登楼温润如玉的柔和面庞与挺拔的身姿依旧吸引着目光。
江延锦当然也不禁多看了几眼,自己中意的郎君在众多未来的海桐城栋梁中依旧是最惹眼的那一个,让她的心中也多了几分与有荣焉。
曲水流觞不急不慢地进行着,每人作诗后均有士林泰斗们品评,有人虚心接受,有人明显忿忿,江延锦在石亭中坐下,她看着下面年轻人的表现,似乎也理解了顾登楼为何如此热衷参与此次活动中。
毕竟就算他私下中与旁人交谈,人家也只会碍于他的亲王身份而不敢多言吧。
江延锦的思绪就此飘远,直至下方的场地中已经许久没有人声,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站起身来垂眸望去,原是一位国子监的学子思索不到半息就能作出诗来,明显是先前准备后直接套用背诵的,上座的几位肱骨有时窃窃私语着,讨论此人的诗与做法应如何评判。
江延锦眉头微蹙,可她身旁的人却比她反应更大。
昭康王妃循声扭头望去,刚刚在她身旁失态叫出那学子姓名的女子正是方才询问是否可以观看曲水流觞的那人,她看到江延锦投来的探寻视线,这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一般屈身道歉。
千叶收到主子的眼神暗示,没让她行完礼就把人扶了起来,她轻声细语地询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认识下方的那位太学生?”
那贵女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只敢敢抬眸悄悄看一眼昭康王妃的神色:“是臣女失仪了,还望王妃殿下恕罪。下方的太学生正是臣女的未婚夫婿,臣女是担忧他,这才……”
江延锦明了事情的经过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先宽慰对方道:“本宫理解,关心则乱。诗歌宴本就是学子与年轻进士们展示切磋的机会,想来你的未婚夫婿也不会被多刁难。”
毕竟年轻人怎能不犯错呢?就算是严苛一点的人,也不能在这种象征亭韶对取士重视的场合当众下年轻文人的脸面。
连江延锦自己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她不信下方的那些泰斗们会不明白。
话虽如此,但江延锦还是缓缓行至石亭边,她双手搭在围栏上,微微探出半个身子用目光找寻着顾登楼的身影。
下方老臣们都讨论已经接近尾声,江延锦细细瞧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多数都还含着轻松的笑意,让她的心放下了不少。
顾登楼也蓦然抬眸,他瞧见了阿锦在高处向他投来的目光,便迎着江延锦的关心含笑摇了摇头。
江延锦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后退了几步,转身看向仍是一脸忧色的那名贵女,微笑着安抚了几句:“本宫瞧着并不会有什么大事,且安心吧。”
她看着对方这般紧张的模样,不免好奇地问了几句:“本宫瞧着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连忙行礼道:“多谢王妃殿下关心。臣女姓兰,承恩公府出身,闺名望峥。”
江延锦听到是兰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