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毕竟海桐城中谁人不晓,昭康王向来都是温和笑着的模样,像是从未有过其他情绪一般。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自家殿下跟长宁郡主一样,十天几乎不眠不休一刻不停抓人送官断案下狱牵连近百众的疯样。
顾登楼摩挲着绑案卷的绳子:“或许……陛下是动了联姻的念头。”
长史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方才还在感慨这位郡主真的是疯得可以,转眼怎么就拐到娶长宁郡主的事上了?
长史再一次恍惚了:“殿下,可是从这些卷宗来看,这位长宁郡主是个、是个颇为骄矜恣意的主儿。”
顾登楼也有些发怵,但他知道,陛下的决定只有他接受的份。
他只是吩咐将院子中种的木棉树移植到别处去,动土的那天,他定定地站在后院中,任凭袖中木簪戳疼自己的手心,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
而此时的平兰晏北城,众人都被君木椋的下旨打了个措手不及。
圣旨的主角本人,从长宁郡主升为长宁公主的江延锦自己也不晓为何突然有这样一道旨意。
她按例赏了送旨之人与公主府下人们,又匆匆前去平兰皇宫向君木椋谢恩。
君木椋面对外甥女时和颜悦色的,他听着对方小心试探的话语,大笑出声。
他拍了拍长宁公主的手背:“没什么该不该的,反倒是父皇自己,早就应该给长宁升一升了!”
江延锦从不会认为自己的亲舅舅只有粗犷爽朗的外表,她温声道:“母后所出的几位妹妹还未有正式的公主封号,不若跟着长宁一并封了吧?”
君木椋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长宁不用管她们,你那几个妹妹天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的,论谁,都没有朕的长宁省心啊!”
江延锦歪了歪头,虽然长宁公主在晏北城众人的口中逐渐变成了绝对不能招惹的人,但她在没有政事的时候其实正常得很。
她轻声打断君木椋的感叹:“父皇,想必是朝中的诸位大人看不惯长宁了吧?”
君木椋住了话语,他转眸直视着对方,像是面上从来没出现过笑容。
“长宁就是太懂事了,”他缓缓移开视线,轻轻念着那个许久未曾出现的名字。
“锦儿和你的母亲,倒是一点都不像……”
江延锦很清楚自己在君木椋这里的位置,比一般臣子更好用的一把刀,当之无愧的酷吏。
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君木椋心中的地位,但那些难得的皇家真心都是对安成长公主的,长宁郡主从来不配,也从来不奢求。
江延锦想,或许自己应该另寻出路了。
她应付了君木椋,垂眸沉思着回了公主府,直至千叶无声无息来到她身旁。
江延锦猛然回神,她低声问着:“南边……可有什么风声?”
千叶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主子:“南家家主的消息,道是亭韶有意与平兰合作。”
“合作。”江延锦视线微微朝右偏转,“既是合作,便有我运作的余地。”
她相通这一节,面上的郁色也消散了大半。
江延锦起身推开窗棂,她轻轻叹了口气:“公主,若是和亲公主,又待如何?”
千叶抬眸诧异看向她,江延锦回之以一个无奈的笑容:“朝中对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陛下只会站在臣子那一边。我已经还完了母亲的因缘,淳儿也已出仕,我该寻求一条出路了。”
“何况,”她转头远眺窗外与亭韶全然不同的景色,“千叶,你知道的,我有些想念亭韶了。”
是很想念。江延锦在心中轻轻说着,可她就算是在不与外人言的时刻,都道不清自己想念的究竟是什么。
她抬手折下窗外的木槿花,又在碾碎它的前一刻放手任凭它落入泥土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