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发来文字:“我喝外卖送的饮料。”
啥?
周苏杨反应过来呆了一下,回应道:“我也喝送的小瓶可乐。”
女孩继续发:“喜欢喝有甜味道的饮料。”
这似乎是解释。
接着,微信对话框里的季淳把肯麦汀店长的电话给了周苏杨,让他自己问。
刚脱口而出让小红书去死的季淳滑出聊天页面,指尖轻触,点开屏幕中鲜红色的方块。
“你的生活指南。”小红书是这样写的。
她的首页大数据推送有今日艺术画作,有时尚小女孩们的ootd,穿插两条奶茶六周年买一送一推广或者联名。奶茶从属于有甜味道的饮料,季淳故而很喜欢。
她在肯麦汀上晚班的时候,找机会休息时就总去前台饮料机器处接水。从可乐到七喜,从牛奶到需要勾兑的酸梅汁,她都喝了一遍。七喜的汽最浓,而无糖可乐的味道最假——假的甜味,她不喜欢。
季淳喜欢的事物的共同点是让她感觉“美好”。
她对美好的事物没有恨意。
这样说不太对,准确的说——季淳就不存在“恨”。不知道这算不算奇怪,她竟然对世界充满了爱怜。
故而,季淳理解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形容她,以及为什么要自说自话……话说,活得被人形容可怜的人去怜悯生活是不是有点看不清身处位置了?
很多人很在意位置,特别是这种比自己低阶层人的位置。
季淳隐约明白这事,于是转头问身旁吃着外卖喝送着益生菌饮料的同事:“我可以对世界没有恨吗?”
“可以呀,你还可以‘好想爱这个世界啊’。”忽然被咨询的同事不慌不忙地流露淡淡幽默。
没有网感的季淳回过头继续划拉小红书,关于世界的爱与恨这件事太庞大太复杂,以后再慢慢解释。
说不定以后也解释不了。
她的指头停在中间的+号上,等了一会又返回首页,接续发怔一般按进了消息页面,什么也没收到。
什么也没发生。
还是有发生什么,比如那被骗两万三的男大学生在给她发微信。
“店长让我今晚8点去店里面试,我要准备简历吗?”
季淳出社会以来就没做过简历这种东西。
“不用,你人来就行。”
她想了想又打字:“鞋子穿舒服一点,要站很久,脚很累的。”
周苏杨,一个家境看起来特别好的大学男生,来自公众号的关注者。
这样说是表明他在季淳这并不特别。
虽然季淳的公众号粉丝数量只有寥寥百人,但加她微信、自称喜爱她的人也有十多二十人。多数是女孩,也有男的。
她都不认识他们,就被喜爱了。
他们觉得因为那些画与她的心融合——真心——有人加了她不说话然后给她发红包。
这如果还不能证明真心,那就没法证明了。
有人说话。女孩子会说那些公众号文章安慰了她们,让她们在糟糕的时刻感觉并不孤单。然后像她分享画一样分享她们的感受。
季淳与她们是平等的分享者。
男的也会说。
男的要么就是同周苏杨一样顺手加了她,季淳又不傻,当然感觉得到;要么就是不太出名的艺术家或者美院人来表露欣赏——这部分人办过展。
他们会说季淳对感受很敏锐,说她很有才华,同时发来一堆被采访的文章和作品显示自己的才华;并问季淳什么时候办个展。
那个问题搞得她惶恐且不自在:“我不是艺术家。”
不是艺术家的季淳认为自己也就那样,她甚至不会素描、色彩那些东西。
全靠感觉和喜欢去表达。
她和其中一人提过这事,那人是美院老师。他便问那她的型怎么画的,她平淡地说调亮手机屏幕,然后蒙着描线。
为避免误解,季淳补充说明素材照片都是她自己拍的,人物只有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
那些瘦骨嶙峋的躯干只抄袭了她自己的身体。
老师说大多数人以为那很重要,其实那不重要,随便她怎么借助使用工具。
季淳诚实道这样下来她感觉自己画画很像做照片拼贴,再套个色粉画的美化滤镜。
那又怎样呢?老师反问她,你表达是你体验的情感,你流转的念头,思维的运转,是强烈的情感从身体里迸发出来时,你如何面对自己又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
名为季淳这个人对自我的抽丝剥茧。
“你只需要怀疑这是否准确传达。”
美院老师说当然如果她想了解基础知识,他可以推荐书。
季淳不爱看书,爱看书她就不会在初三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分流职高了。
那些人与她不总是聊天,一两天后通常没了下文。
除去周苏杨。
“你刚刚在吃饭吗?吃的什么?”
周苏杨拍下自己起床的第一顿外卖照片,特意圈出自己喝了一口的外卖送酸奶。
对方回复:“自己带的鸡胸肉和生菜。”
周苏杨震惊:“……”
心想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