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浏苒把周苏杨挤走的同时给季淳递纸。
可不料罪魁祸首周苏杨竟然伸长手,直接越过了她,轻抚她姐姐的背安慰。
纸巾吸收完了季淳的眼睛水,再被她拿在手里攫着。那是极软极极软的乳霜纸巾,甜甜的,也是妹妹出生后家里延续的改变。
都是妈妈对家里作出的改变。
关于爸爸说的自知之明——季淳倒是很有这个东西,虽然略微不太一样——她不想认为自己很差,也真没法觉得自己很好。很少有认为自己已经很好的女孩吧,她们一般不恨自己就算是高自尊了。
不想太恨自己的女孩把纸巾揉成团,抛进了垃圾桶里。
现实意义上人们判断她是所有元素与符号叠加的物件,价值不高。
很廉价。
不过这和季淳的眼泪无关,可能有关,她也弄不懂。
见姐姐没再哭了,季浏苒回头对周苏杨说:“我不想要你的奶茶了。”
季淳问:“什么奶茶?”
“干脆出去走走吧。”周苏杨说。
季淳还是问:“什么出去?”
两人出门给在家看电视不想动但还是馋的妹妹买奶茶。季淳下着楼梯给周苏杨说明:奶茶店有点远,不在这里,在另外的街上,在有小别墅群那边,去的话得往上面走一截,路程不算远。
周苏杨则一边打电话确定那家店有在营业,一边问:“怎么哭了?好吓人啊。”
他犹犹豫豫省略了人称代词。
“我不喜欢洗碗,”季淳停顿一会又说,“我也不喜欢很累和压力。”
“没人喜欢吧。”
周苏杨想起自己租的房子里、洗碗槽中、堆的那堆碗……还没洗呢,所以在季淳家里做客的他就一点没客套地默默退到和小孩一起坐客厅了。
他在家也不洗碗,洗不洗都行,这些事反正有阿姨做。
周苏杨感到懊恼,早知道就应该踊跃举手承担,也许还能在她的心里加点好感度。
单位门口的地砖面上湿湿嗒嗒,全是水的脚印,再走出一步,才是积雪覆盖的路面,雪很滑润。他们沿着湿湿滑滑的路,一直遥遥向“上”走。
人身在山中,对方向的认知变得只有上和下。
相对无言时,周苏杨听见旁边的女孩说:“其实我一直没明白。”
“嗯?”他微侧头。
“周苏杨,你不上课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季淳对现状为何发展感到好困扰的,每个人的想法都古怪得要死。
周苏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冲动之举,于是朝天上张手。
“你不见了,我心里很慌,微信也不回,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他的手碰到树的枝干,打下一片雪。
“我就去找了栾一,你们不是同乡嘛,但这人好难找哇,连同班的同学都找不到他,特别独,一天不知道上的什么学,好不容易堵到他,结果这人也不知道,白费力了。”
雪淋淋洒洒落在季淳的头发上,她低头甩了甩。
“这样哦,我不知道,栾一有给我打电话,但没说这些。”
“……”
这破人,周苏杨如鲠在喉,顿了顿继续说:“跟那些没关系。”
我就是很想你,想见见你。
很肤浅的,每天都想见一见喜欢的人,见不到生活就会变得煎熬到无法忍耐。
季淳歪头看他,可他什么声音都没冒出,而是接了一捧雪捂着红脸降温。
脸这样是冷静了,却忘了仍旧红润得透亮的耳朵尖尖。
周苏杨嗓音发抖地说:“说了你又要打击我一次。”
她更加迷惑了。
算了,季淳感觉自己也不是很想知道。
描述里只有一小截的路无比漫长,房子越来越少,行人沿着马路边望出去,便是广袤的白色,再低头,行人走的道路没了,他们就在公路边,在雪埋的峭壁上。
不是刀削的那种峭壁,而且由黑色泥土构成的陡坡。
树枝盛的雪软厚,看起来很温和无害,如果不是缝隙里暴露出的真实高度差——小心,积雪里全是针对人类的危险陷阱!
季淳留意到周苏杨注视的目光,说:“我小时候有从这里拐下去过。”
忘了是要干嘛,反正很惨,脚一拐,爬起来就头顶一个大包,膝盖也破皮,走回家后,干涸的血和布料已经黏在了一起。
“牛!”
周苏杨啧啧称奇地季淳真的很了不起,是冒险家。
季淳想把这个男的给踢下去也感受一下什么叫了不起的冒险家。
在路上的他们看到有车靠边停下来,一对有点年纪的情侣下车合影,没有小孩。
自拍里的女人亲了亲男人。
周苏杨用余光瞥向专心走路的季淳,旁敲侧击:“你觉得他们这样有意思吗?有没有点浪漫呢。”
“挺好的,”季淳看去,想了想又说,“我妈妈也很爱爸爸。”
妻子爱着丈夫。
年轻时的他们是自由恋爱结的婚。
丈夫的父亲,走的时候很年轻,正是现在丈夫的年龄。她心疼着他,偏心地希望他在生活中能稍微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