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斑点点。
宫灯一盏盏点亮,夜风吹过,宫灯摇摇晃晃,还未明朗的夜像是一只巨兽,要将她吞噬。
她害怕起来。
只有在初到北地的那两年,她才会害怕,这些年她连死都不怕,可现在,她切切实实地怕得发抖。
好想有人来救她,就像在北地祈祷了一遍又一遍那样。
她被人粗/暴地拽了起来,来人有一双保养得宜的双手,她固定住她的脸,朝着那一串脑袋的方向。
“怎么,陛下也会害怕?梅家死了个干净,梅景琛还会不会来救你?嗯?他会不会恨你?若不是你将梅府众人关押在地牢,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哭了?”沈太妃替她擦掉眼泪,“陛下怎么会哭呢?借我的手毒害你亲兄长你哭了吗?派人杀害处处护你甚至宁犯欺君也要阻止你和亲鞑靼的兄长,你哭了吗?”
她抓着美娘的头发,目眦尽裂,“我们母子三人何处对不住你,嗯?你们兄妹二人都是冷心冷肺的怪物!从前先皇防着你们,我还当他多心,瞧,连他口中可怜可爱的长公主都这么了不起,从吃人的北地活着回来,玩弄了所有人心,害死了所有人,甚至凭女人之身做了皇帝,多厉害?”
“来人……”美娘虚弱地喊,季春去哪儿了,胥时去哪儿了?怎么就让沈太妃进了养心殿?
沈太妃像扔一滩烂泥一样将她推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来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吗?胥时不会来,就算来了,那也是听我的命令,毕竟——他是你父皇留给我的人。”
“可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用来对付你!当初你不小心摔进湖里,我就不该救你,淹死了该有多好!”
美娘痛得神志不清,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双手撑在地上,被沈太妃狠狠地踩住手。
刚刚积蓄的所有力气溃散得干干净净。
她重重地喘着气,咧开嘴,笑了,声音微弱,“我也不想害齐王兄,更不想杀李淮舟,可他们,挡了我的路,我要做皇帝,我得做皇帝,我要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谁也不能将我送人,我要天下女子不再成为男人的附庸,我要天下女子拥有和男子一样的权利,我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错了吗?为了天下女子,死几个人又怎么了?!”
“千百年来,历朝历代,有谁?为天下女子出头?她们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们该有自己的思想,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们不该永远被支配,永远被物化!我要从我这里开始,我要女子从此挺起弯曲的脊梁,我要她们活得肆意,挣脱身上的枷锁,我有错吗?!”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我还不够狠心,我应当将你同昭淳一并清理干净,太妃,要杀要剐你冲我来,你瞧我会不会皱一下眉?”
“到了地底下,我会同齐王兄赔罪,向李淮舟赔罪,但是,我不悔!就算再来一次,我仍然要这样做!”
“疯子!”沈太妃狠狠地碾压着她的手,“你这个疯子!”
秦方好和顾诗年被押过来,正好听到美娘这番话,睁眼瞧见一排的脑袋,吓得软了腿。
顾诗年看到美娘如此,下意识就要冲过去,被脖子上架着的刀挡住去路。
美娘注意到动静,抖着唇道:“你将她们带过来做什么?也好,她们同你一样恨我入骨,你们可以商量商量如何折磨我,以泄你们心头之恨。”
沈太妃冷笑一声,“是吗?我怕不见得吧?”
她将顾诗年扯过来,刀就架在顾诗年脖子上,因为不稳,顾诗年脖颈上很快出现几道伤口。
“你未和亲之前,同顾诗年感情甚笃,你既不悔,那我先送顾诗年去地底下等你,如何?”
她又看向抱着孩子发抖的秦方好,“你连嫡亲兄长都杀,想来也是不在意秦贵妃了,小皇子真是生得漂亮啊,眉眼像极了李淮舟,你说,我送他们母子下去一家团聚,李淮舟是不是该感谢我?”
“你想怎么样?”
沈太妃接过齐王的牌位摆在案上,她拽着美娘的头发将她提跪起来。
“我要你在我儿牌位前磕一夜的头,磕一遍,便对他忏悔一遍。”
“之后呢?”美娘头皮发疼,分担了肚子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之后?”沈太妃恶毒道:“你害死这么多无辜之人,凌迟也便宜了你!”
美娘喘息着,确认,“是不是只要我磕头认错,你就放过她们?”
“美娘,不要……”顾诗年摇摇头,她不怕死。
美娘对她虚弱一笑,转身,朝着齐王的牌位磕起了头,咚的一声,用尽全力,再抬头,额头已经磕肿了。
“齐王兄,妹妹错了。”
“不要,不要……”顾诗年挣扎着,“我不许你如此,我不许……”
秦方好抱着李煦直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