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玉将万千思绪埋进心底,收拾好心情,敲开了曾国强家大门。
开门的是曾国强的小儿子曾建军,小小的人看起来机灵不已:“大姐姐,你找谁?”
臧玉:“我找曾国强曾厂长。”
曾建军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扯着嗓子向后喊:“爹,找你的!”
说完又扭过头来问臧玉:“你找我爹干啥?”
曾国强正巧无事,听见有人找他,便掀开了挡住视线的帘子往门口走。
心里纳闷:这没事谁找他?
远远看见臧玉弯着腰和一向嘴叭叭个不停的小儿子说着什么,曾国强一惊,连忙跑过去,拎起曾建军,气得在其屁股上打了几下,虎道:“找你爹我的,你叭叭个啥。去,找你娘去。”
曾建军冲曾国强扮了个鬼脸,跑远。
曾国强不好意思地朝臧玉解释:“也不知道他和谁学的,一天到晚嘴不停。没和小玉乱说啥吧?”
臧玉疑惑:“能和我说啥?”看着曾国强不自觉松了口气的模样,臧玉只笑了笑也不深究,笑着问道:“不知道曾厂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和您说个事。”
曾国强狐疑地看了看臧玉,想了想,点头。将臧玉带到堂屋,上了茶水后,曾国强好奇问:“小玉这找我有啥事啊?”
臧玉组织了下语言,将打算和盘托出。
曾国强听后,心下大惊:“小玉,这好端端的,离开做什么?难道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还是有什么厂子来挖人了?”
臧玉摇摇头:“厂长也知道,我现在赚钱就是为了给我娘挣医药费。我娘之前在医院又出了那种事,现在我娘在首都医院,身边没人照料,我也放心不下,干脆回去。现在要和格美说再见了,这些日子真的是非常谢谢曾厂的照顾。”
看着垂着眸解释的臧玉,曾国强心里突然不好受起来。在臧玉即将出门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曾国强喊道:“格美永远向你敞开大门。”
臧玉深呼一口气:“嗯!”
走出曾家,臧玉走在步履匆匆的人群里,突然有些难过。
服装经济的高潮是九十年代,现在才八十年代初,她有了启动资金就直奔格美,就是因为她很喜欢格美,也觉得……她能做好。
她兴致冲冲,自信满满。
可是现在,她却马上就要原路返回了。
前日还在喊着要南下大展身手挣大钱,现在就要灰溜溜回去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臧玉安慰自己:正好罗秀珍治病也需要很多钱,仅仅靠着格美设计图的那一成利,可能还会不够,毕竟,八十年代初的时候,政策还不是那么支持。
不能做设计师,她就当倒爷,挣大钱。
可是不争气的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不打招呼,不请自来。
直到一双粗粝的双手抚了上来,臧玉才愣愣回神。伸手往脸上一摸,湿润润的,丢人得很。
臧玉连忙把脸扭开,胡乱地抹了把脸,低头匆匆道:“走吧,先回去。”
抬着手的贺百一愣。
迷茫地望着臧玉的背影,眼睁睁见着臧玉马上就要迈入汹涌的人群,心头莫名涌上一阵恐慌,一声“小姐”脱口而出。
臧玉听明白了。
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苦得很。
她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别人的替身。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肯定是一场美救英雄,然后收获痴心守卫的古代爱情故事。
臧玉想起了初次见面时,贺百望向自己的眼里的泪花。
臧玉又想起,贺百好像从来都没喊过她的名字。
她可以再大胆一点,思维再放开一点。
那位养成了一个忠犬的闺秀,是不是,没了?
然后贺百殉情,魂穿到“贺百”身上,碰到了她。
然后,她喜欢上了他。但他只把她当他的小姐的替身,以解相思之苦?他望向自己的那些目光,以及目光里藏着的东西,对自己的感情,都是……冲着别人的?
这样想着,臧玉眼泪都出来了。
越落越凶,似滂沱大雨。
从来没人喜欢过她。
她还以为是真的喜欢她。
臧玉心里好闷。
闷得发紧。
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去问贺百,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就果断离开,不回头的那种。
没谁离了谁就会死。
可是。
舍不得。
臧玉只要一想到以后她和贺百擦肩而过时都要淡漠着眼神,嘴里就苦得好像含着几亿片浓缩的黄连。
但凡贺百不对她这么好,不这么把她宠大了脾气,她都拜拜就拜拜,潇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