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着各种各样生存于夹缝中的人,那是一片黑白交错后所产生的灰色。
没有永远的正确,也没有永远的错误,甚至同一个问题换一个角度来看都能够得出完全不同的答案。
“你不是纯然的善良,也没有纯然的邪恶,生活在夹缝中间,所以才被两端拉扯着那么痛苦。”
哈罗德还记得当时弑君者坐在他旁边所说的话。
当时洛娜拿不定主意到底去哪里训练他最合适,而白兰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不如去有着瀑布的深山老林里,并且美其名曰说他那个世界的世界支柱也经历过那么一遭。
没有瀑布修行的少年漫男主不算男主。
白兰如是说道。
橙红色的火堆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哈罗德裹紧了身上的白色毛巾,想要靠近火堆取暖又怕被火星迸溅到身上引发火灾。
“呼……”
他将双手摩擦着,不时的往里面呼一口热气,然后偷摸着去瞧坐在旁边烤鱼的弑君者。
话说她戴着个眼罩真的能够保证鱼不会烤糊吗?
哈罗德在心中小小的质疑了一下,虽然就算是糊掉了的鱼他也会包含感激的咽下去就是了。
他们靠在一起,但也离得没有那么近,只能够保证他可以尽情偷看她优美的侧脸。
哈罗德自认为自己是个想象力还算丰富的人,但是也想不到会从天而降一位英雄将他拉出充满了苦难的生活。
弑君者仍然穿着那身雪白的制服,白色的披风被她撩起来放到了身后,银白色的长发也放了下来虚虚的掩住了她的侧脸。
但哈罗德总觉得,她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单调的颜色。
她应该有黑夜一般的沉稳、鲜血一般的肃杀……而不是毫无生气的惨白。
“但是弑君者你是个英雄……”
哈罗德小小声的说道,语气中是完全没有办法否认的信赖与仰慕。
“我?”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笑了起来,然后把烤好了的烤鱼递给了他。
“我不是英雄。”
她淡淡的说道。
哈罗德没有吭声,只是抬手接过了烤鱼,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结果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
于是他就像个小动物一样的双手捧着食物,一边安静的进食一边看着弑君者开始烤下一条烤鱼。
“像是终极人、夜枭那样,在知道了自己邪恶的本质之后选择了投身于反派阵营,即使会做些好事,但是总体来说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
弑君者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说下去。
而哈罗德也没有刻意再提起来刚刚的那个话题来扫兴。
他只是静默的,然后聆听。
“但你不一样,你连一只老鼠都不想杀死。”
她的声音中微妙的带出了一些不可思议。
毕竟在过去丧钟训练她的时候可是直接上的死刑犯,完全没有什么老鼠这种东西的过渡。
“……我不喜欢杀人。”
哈罗德小声的说道。
“为什么。”
弑君者微微偏过头去‘看’他,她手中的烤鱼被火焰烤出来了油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权戒其实挺强的,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毁灭一个星球,但你却不愿意。”
她笑着抬起手戳在了哈罗德的侧脸上,“但这并不是因为善良还是什么可贵的正面情绪,仅仅是因为你恐惧这个行为的背后会引发的事情罢了。”
哈罗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顺从着弑君者的手指动作勾起了唇角,摆出了一个像是笑却有没有引导着他笑的情绪的表情。
他只感觉好害怕好害怕,有一种被看透了自己灵魂的恐慌感。
然而与恐慌感相对应的,一种纯然的狂喜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包裹了他的心脏,带来了窒息的狂欢。
“明明很懦弱,但这又是你与这个世界碰撞后适应出来的相处方式……真有意思啊。”
弑君者的声音接近于呓语,或者说她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自己在思考些什么有趣的课题。
“……”
哈罗德将没有被权戒扭曲的那只手撑在自己的身旁,雪白的毛巾在他的移动下顺从地心引力滑落到了地上,他偏着身,完全超过了平常的距离。
然后像是一只温顺的狗狗一样蹭了蹭弑君者的手。
他没有反驳,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父亲死讯传来的时候,母亲欣喜若狂,因为她终于可以逃脱这个男人的家暴折磨。
然而她的目光在落到放学回来被霸凌者欺负的满身是伤的哈罗德身上时,那种狂喜又变成了一种厌恶。
她注视这个与丈夫长得有八分像却懦弱的不成样子的儿子,“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成器?”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处处都要钱的拖油瓶,在婚姻市场上并不受欢迎。
于是女人想出了一个方法。
因为长期抑郁而躯体异常的女人像是抓住自己美好新生活的曙光一样紧紧地握住了儿子的肩膀,蓬乱的头发下浅褐色的眼睛闪动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