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妮死了。

当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天祈的脑海中一片嗡鸣。

夜幕降临后，无形的洪流席卷了她，来自人间的信息就如潮水般拍击向她，而她就如同一只干涸的海绵，毫无阻碍地鲸吞着这些信息。

她从新获得的记忆中发现了挚友金妮的身影。

这天凌晨时分，天色尚暗，金妮如同往常一样在宿舍里沉沉睡着，却突然被福利院的管理员安丽帕悄悄摇醒，以“有事找你”为理由将她带到了办公室中。

一入门，她便被人从身后偷袭，粗暴地用手帕捂住了嘴。

金妮踢蹬着脚拼命挣扎，但手帕上的麻药让她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等到女孩的挣扎渐渐停息，她被袭击者抬上了一辆停在巷子阴影里的马车，一路运到了郊外的别墅区，关在了一间地下室的监牢中。

过了一会儿，躺在牢房地上的金妮慢慢睁开了双眼。她有些迷糊地打量了一番四周，呼吸很快就了粗重起来，额角渐渐沁出冷汗。

正当她咬唇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捆绑自己的麻绳时，四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了门口。牢房的铁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其中一个瘦高个走了进来，野蛮地提着她背后交叠的麻绳，将她拽起来带出了牢房。几人围着她嘀嘀咕咕地小声交谈起来。

“真的不能碰她吗？”瘦高个贪婪地上下来回扫视着金妮，扭头问身边一个轮廓看起来十分高大的人影。

“谢格海尔大人的祭品必须是纯净的。”那个高大身影回答道

“好吧。”瘦高个遗憾地叹了口气，接着单手架起金妮的腋下，拉扯着她往一个幽深的入口而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穿过狭小昏暗的走道，又接连下了好些台阶，众人到达了一个面积巨大、高度也远超寻常地下室的空间。

房间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祭坛，左侧伫立着一扇两人高的白石拱门，上面雕刻着某种奇异花纹，如同密密麻麻的独特文字。祭坛中央有一个类似树桩的圆台，顶部刻绘着一圈圈迷宫一般的凹槽，顺着侧面一直延伸到地面，直指向拱门。

已经有二三十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聚集在这个房间中等候了。见到金妮，他们立刻簇拥上去，推搡着金妮抵达了祭坛边沿。

金妮再次被瘦高个如提鸡仔般提到了祭坛中央。她的嘴被塞上了布料，双手被用粗麻绳捆缚在了后背，上半身在重力和瘦高个大力的禁锢下几乎难以动弹，只能悲哀地前后踢蹬着腿，摇着头发出呜咽声。

瘦高个扫腿踢了金妮的腿窝一脚，令她双腿一软直直跪下。紧接着他一手将她的脑袋摁在了圆台上，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塞到了女孩的脖子下。

“唰——”手起刀落，鲜血从少女的喉管中喷出，一小部分飞溅到了瘦高个的衣袍上，剩下的则洒落在圆台上，沿着那特意刻绘的血槽流淌向那扇拱门。

女孩很快失去了气息。瘦高个松开手立在一旁，和下方的一众人期待地盯着两扇拱门。几分钟后，祭坛上毫无动静，台下一部分人开始做出下跪祈祷的动作。他们伸长脖子将双手高举过头顶，然后猛地向地面叩了下去，脑袋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清响。

然而，将近十分钟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出现。

满头血污的信众们逐渐停止了跪拜，他们重新站了起来，人群骚动，发出窃窃私语。

“你弄得太狼狈了，一点也没有美感。”一个站在人群前方的黑衣人叹着气抱怨了一句，他望着祭坛上死不瞑目的少女，摇头道，“你至少应该为她阖上双眼。”

“啰嗦。”瘦高个抬手草率地给金妮阖上双眼，将匕首往身上揩了揩，插回腰间，“这是第几个了？”

“第七个。我怀疑是这些小孩不够纯。也许我们应该去找更纯粹的、已经觉醒的神血者，你知道我在指什么。”一起将金妮押送过来的高大身影道。

“……”

人群的讨论声越来越大，直到将天祈的意识吞没。

……

“金妮！”从梦中惊醒后，天祈下意识地喊出了好友的名字。但当她睁开眼看到有些凌乱被褥时，恍然惊觉此时依然是深夜，而自己正躺在宿舍里。

室友们都睡得很香，丝毫没有被天祈的叫喊吵醒。下铺的安娜踢了踢被子，一只脚从被窝里翘了出来，接着继续发出节奏均匀的呼吸声。

天祈翻了个身，盯着墙面发呆。她的呼吸还很急促，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片赤红。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充满细节的梦了。事实上，从有记忆开始，她每晚都会做真实得如同身临其境的梦。

这其中有些是与自己相关的，有些则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例如银行家在保险柜前点数钞票，商贩在酒馆与陪酒女郎勾勾搭搭，一家人为孩子毕业而举杯欢呼，等等。

但是，正常的做梦不就是这样的吗？尽管这些梦境出现得频繁且细节丰富，但对此习以为常的天祈觉得这就如喝水般普通。

但是今晚她的脑中突然多了一些猜测。金妮确实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了，她一直是金妮昨天很忙碌，没空来找她玩。

我的梦，不会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