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大姐愣了一下,砂锅大的巴掌高高扬起,怒极反笑:“小痨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当初就该打死你?”
“你敢打!”我一声厉声呵斥,伸手扶住贺瘦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扭头指向贺家大女儿,“你身为长姐,不思温良恭俭让,反而欺辱自家兄弟,在这邻里乡亲面前羞辱威胁他,你贺家怎么生出你这样败坏门楣的家伙!今日你既为贺家长女,于情于理于法都该照拂幼弟,你却喊着要打杀他,弄得自家兄弟姊妹相残,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贺家大姐被王婉说得愣住了,片刻后只看着面前这对年轻夫妻仿佛挑衅她一般紧密依靠着彼此,又想起自己家种种,登时气得脸通红:“什么兄弟姊妹!贺瘦就是我家一条狗,我们给他两口饭吃把他养大了够可以了!”
这下我还没笑,隔壁先有两个短衣后生笑了起来:“哎哟这话骂谁讷?”
王婉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摊手高声喊了起来:“我家夫君与你同宗同源,你骂是狗,你是什么?你爹是什么?”我顶着贺瘦仰慕的目光背手一挥袖,对着敞开的大门喊起来,“爹!你还要躲在你这笨嘴拙舌的女儿背后多久?莫不是被她说对了,您老真打算当一条闭门之犬了?”
“胡闹。”终于,一个宽脸络腮胡的矮壮男人提着双臂从门内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王婉心里扶着额头,真不想承认眼前这横眉瞪眼的壮汉是她的老丈人。
那中年汉子身形魁梧、一身横肉很有些气势,上上下下也就一对浑圆的大眼睛似乎还和贺瘦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一对轮廓深刻的眼落在贺瘦脸上便是含泪藏情的桃花眼,到了他爹脸上却活脱脱是《三国演义》里豹头环眼的张翼德:“一大早的跑到我家门口来撒野,我们贺家哪有你们这样的孩子!”
“爹不关怀我家夫君体弱,只当没有他这个儿子,自然觉得自家没有我们这样的孩子!”王婉半点不慌,一句话怼了回去,却忽然又皮笑肉不笑地一拱手,“今儿不孝儿媳来借牛车带夫君去县里看病。也顺道提醒爹娘,你们还有一个孩子在山洼荒田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免得你们在新春团圆欢喜时,忘了家中还有个叫贺瘦的可怜孩子。”
“混账!谁叫你这么跟长辈说话?”汉子指向王婉,粗红的手指几乎要戳着她身上,“我原来看你是读书人家的丫头,才可怜你,让阿瘦和你成亲,你现在这个泼妇的样子,老子真是看错人了。你们自己把日子过得差,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王婉嘴角微微勾了勾,目光半点没有转开,反而透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好战的兴奋。一抬眼居然看得贺家老子忽而有些胆寒:“爹既然说到此事,那我们便把自家的事情放在这昭昭烈日之下,说与这乡里乡亲之间。咱们好好论论你这贺家,究竟待我们夫妻如何?我夫君生母精通织术,当年在你贺家为你赚了多少银钱?你仗着自己仿佛是个男人,放任自己妻子欺凌我夫君生母,又将她自己赚来的银钱收到你们贺家自己囊中。我夫君自幼体弱,你不仅不给他医治,还要他冬天为你全家浆衣做饭,他一病未愈又添一病,眼下连锄头也拿不动。”
“你们一家倒是团结得很,抢我夫君生母钱财的时候说她是家里人,等她难产要死了,却又当作外人,连产婆也不舍得叫;缺人洗衣做饭的时候只当我夫君是家里人,等我夫君要治病,又把他当作外人。要我看,我真是从未见过你们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若不是我出生高门,祖上是知书达理之人,我何苦喊你们一声爹娘脏了自己的嘴!”
“你这……”
“你们贺家一窝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眼下怎么有脸还瞪着眼问我为何骂你们?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对他们母子做了多少缺德事情,你若再不借车,我便把你们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讲给大家听!从你当时如何得了他母亲讲起,让大家好好听听热闹!”
这话一下似乎吓愣了眼前的壮汉,他喘了两口气,左右狠狠地瞪了一眼,却不是向着王婉,而是向着围观的人。
倘若这时候没人看着便好了,就是掐死这两个小儿又如何?偏偏热闹闹大了,半个村子都在看,真的弄出个好歹,自家以后还得在村里找亲家呢。
“我借你,我说不过你这泼妇不孝子,我借你就是了。”贺大户对着门里吼了一句,“老贾!把牛车牵来,送他们俩去县里。”
不过片刻,热闹便结束了,贺家父女关上门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王婉与贺瘦两人挤在路边,正在等仆人老贾给牛车套上缰绳。
王婉达了目的,又好好发泄了一通,俨然是赢家的模样。这下总算是舒服不少,一口气呼进去便觉得这冰冷的空气格外干净凉爽。一转头便看到披着毯子的贺瘦从那灰色的毯子里探出通红的鼻子,一对黑亮的眼睛里透着三分好奇三分畏惧和四分仰慕。
大约是发现王婉终于注意到自己,贺瘦微微俯下身,温软的呼吸拂过王婉耳边:“婉婉,你好厉害啊。”
王婉抿着嘴笑了笑,微微踮起脚凑近了跟贺瘦咬耳朵:“是他们作孽太多,素材多自然说起来顺畅,我还没说够呢。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只顾着自己愉快,万一真把他说得狗急跳墙给我们一巴掌,那就得不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