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
“我原先给你讲我娘那些事情,我以为你没听到呢,想不到你都记得的。”
这话贺瘦说得感动,王婉却听得有些心虚:贺瘦说的这些话那个真的王婉都记得,但是并不是正面的记得,而是因为这些而更憎恶丈夫懦弱无能,身份低贱。
贺瘦生母一个可怜的孤女如何被贺家那个壮汉强迫,又如何被抬入贺家大门,最后如何被一卷草席抬出去,那飘零的一生就像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叹息,只留下贺瘦这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延续这份不幸。这段记忆的悲惨即使是转述也能让王婉冲冠一怒:“我记得,等今年开春咱们去给你娘立个衣冠冢吧,这么多年一直耽搁了。”
贺瘦愕然片刻,险些落下眼泪。他背着老贾匆忙擦了擦眼角:“之前我想给娘立一个,但是贺家不同意,后来我们成亲了,我和你说这事情,但是你说我娘名不正言不顺,连个名字也没有,不值得特地重新弄身后事。眼下你却说要帮她搭衣冠冢……”
王婉被他哭得都有些想笑了,一边牵着他上车,一边拍着他的手背小声劝慰:“这有什么可哭的,这不是我们这些子女该做的吗?你别哭啦,再哭这眼睛都要坏了……”
贺瘦从昨夜开始大悲大喜,情绪多少不受自己控制,只声音颤抖着拽着王婉,居然还知道回嘴:“是你说,伤心就能哭的。”
王婉失笑:“那也不能这样哭啊?你这么哭着跟要来还泪似的,我都怕你把自己哭干了就回天上做神仙去了。”
“还泪是什么?”
“害,就一本书里说过一个故事,说这天上有一个神瑛侍者,他偶然发现三生石边有一株仙草,名为绛珠仙草……”
牛车这样吱呀吱呀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两边都是只剩杆子的田地和结冰的鱼塘,王婉和贺瘦就一起挤在车后面的干草垛里。贺瘦眼睛亮亮的,微微歪着头听王婉摇头晃脑讲着一个他从没听过的“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故事,时不时偷偷把自己身上的毯子往王婉肩上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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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贾在县城外将两人放下来,王婉客客气气给老人家鞠了一躬扶着贺瘦下了车,又帮老人将干草稍作整理:“这一趟多谢老丈,夫君身体抱恙,惠仪替夫一并谢过。”
“哎。”老贾看着二人,最终目光落在落落大方的王婉身上,“之前我听说你这女娃看不起阿瘦,我很是担心,不过我到底是贺家的老仆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只知道你们搬去山坳,却不知道阿瘦病得这样厉害……早知道我应该去看看的。不提了不提了,今天看着你们,老头我心里是高兴的,王姑娘这样护着他,这是阿瘦的福气啊。你们夫妻一心,日子一定能好起来的。”
说罢,老人从怀里抱出一个靛蓝色的破布袋子,小心地打开数了数,犹豫片刻后推给王婉:“这里有半吊钱,我自家还有儿孙,自己私用的也就这点,你们收着吧。”
王婉一时有些动容,连忙往回推:“这,这使不得啊!”
老贾态度确坚决:“收了吧,治病钱不够怎么办呢?就是多些余钱,你们买点米面肉,多吃些。我好歹在贺家做事,少不了我吃喝的。”他转头上下看看贺瘦,如老树斑驳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阿瘦,你母亲是可怜人,好在你不是,她在天上看着有人替你出头,她一定高兴呢。”
“贾伯伯。”贺瘦抓过那只手,紧紧握在手里。
“老爷不许我等你们回去,我没辙。”老人又紧了紧贺瘦的手,浑浊的目光里满是关切之意,“今后要是还缺了什么,就去我女儿家找她,虽然谈不上富贵,但是不至于连一口饭也没有。”
王婉和贺瘦对视一眼,点点头:“我们记住了。”
“好,好好。那我要回去了,你们多小心,取了药早些回去,租个车也行,夜里凉,走回去不可以啊,要生病的。”老贾絮絮叨叨地一边念叨一边坐回车上,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心和关切。
等到又说道了好些家常,嘱咐了不少事情,这才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王婉看着那牛车上佝偻的背影,笑着拍了拍贺瘦的背脊:“你看你,还说没人在意你,这么好的老人一直记挂着你,你就当没看见。”
贺瘦脸上抿出一个小酒窝,脸微微红了红,也没有反驳,只是小声应一句:“今后不会了。”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县城,在医馆外面的时候王婉有点怵地抬头看着“杏林堂”的匾额,不由得嘀咕了一句:“21世纪这医院可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怎么样……可千万给我多剩点啊。不然半吊钱都没有,谈什么改变生活啊。”